夜里外面风大,他眯了眼想,接下来,公冶衡要从哪里开始呢?
剩下的看似繁复,说到底也只有一个源头,就看男人如何取舍了。
齐国在一场大战后,欢欣了很长一段日子,然后就有些人慢慢反应了过来,开始在朝堂上催着立后的事。
其中,以江太医和钦天监里的孟执监为代表。两个都是三朝老臣,跪在地上主动请齐叔晏立后,其他的人也自发地跪下来,朝着齐叔晏叩首。
都说宫里进了位美人儿,是钦天监查了半年,查出来的有凤命的女子,名唤九卿,已是在宫里待了小半年了,只等什么时候立为后。
消息传出来,闽挞常险些气个半死,当即把齐叔晏孝敬过来的东西全扔了,闽钰儿赶紧拉住了他,“爹爹,不可意气用事。”
闽挞常骂道:“这小子,竟然一直在诳你?”
“不是不是。”闽钰儿忙着解释,“齐王殿下早就给我坦白了,我也释然了,而且是我要他娶九卿的。”
闽挞常这下愣住了,“这是为何?”
闽钰儿哪里解释的清楚,只能含糊说对齐叔晏不抱期念了,才任由他去。
她解释了好久,闽挞常才稍稍平了怒火,却还是不耐烦,又出去叫人,不仅把齐叔晏送来的东西扔了,还要一把火全烧了才解气。
这边,两家重臣相逼,逼着齐叔晏立九卿为后。龙椅上的少年眉头微蹙,只是微扫了底下一眼,便沉声点头,“等三日后,朕再给你们答复。”
于是等了三日。 情分
闾丘越会造反,这是天底下都没人想到的事情。
她是闾丘县主,是闾丘亡部独剩的皇室苗苗,揭竿而起后,剩下的闾丘人多多少少感觉有些微妙。
立后的事情被暂时压了下去。齐叔晏得了消息,出乎意料的,竟分外冷静,按兵不动。
闾丘越单打独斗,是不可能有那个本事造反的,她背后一定有人出谋划策。
以是齐叔晏按兵不动的日子里,闾丘越远离京城,占据了原先闾丘的国土,还有向东不断扩张的意思。
闽钰儿又来了常山道人的屋子里,她想听听齐叔晏现在的处境如何。常山道人悠然地喝茶,“小姑娘家家的,天天想这些做什么?”
闽钰儿没有废话,直接拿了纸笔过来,常山道人一杯茶喝完,才提笔,小姑娘没想到,她师父这次竟勾了一处:
春海。
“师父,现在是闾丘越造反,你提春海做什么?”
“因为公冶衡呐。”他收笔,“你莫非真的以为,闾丘越有那个本事单打独斗到今天?”
“公冶衡?”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名字了,闽钰儿还有些诧异。
“你没看到,闾丘越那丫头一直在往春海那边靠么?”
“啧啧啧,估计这丫头也是被齐叔晏吓到了,不敢靠太近了放肆。”
闽钰儿半晌说不出话。所以现在,齐叔晏按兵不动都是有理由的。
“那,那齐叔晏会和春海交战吗?”她问。
常山道人竟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他说齐叔晏对春海的公冶家心里有愧,出了这样的事,撕不撕破脸皮全看齐叔晏的韧性。
“公冶衡应该没有给你讲过罢。”常山道人垂下眼皮子,回忆起当年的腥风血雨,声音都变得沉了些。
“齐叔晏命格特殊,钦天监里的人在他七岁那年举行了一场献祭,选取的人都是罪大恶极的死刑犯人。公冶衡的娘,当年是不小心被安排进了献祭的队伍。”
“公冶善那个时候,已经十一岁了,公冶衡顶多也才八岁。公冶善的爹是个懦弱的人,不敢过来讨人,公冶善一个人过来,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没把人救回去。公冶善回去的时候,路上恰逢百年不遇的风雪,他又没了娘,心郁成疾,这才落下病根,二十岁出头就走了。”
常山道人道:“公冶衡这孩子,平时笑嘻嘻的没个正经样,心思却是细腻的很。公冶善死的那日,我看他在灵堂前一语不发,眉眼神色宛若中年,半点哭过的痕迹都没有,心里就在想,齐国这次啊,是踢在了铁板上。”
公冶善死的时候,闽钰儿还只十五岁,那时候她不懂事,只记得公冶衡那几日很少出现在她面前,待后面她夜里闹脾气的时候,公冶衡才满眼疲色的出来,陪她过夜。
幼年丧母,少年失怙,闽钰儿尚在为自己的糊涂心思闹的不可开交,全然不知道那段山雨欲来的日子里,公冶衡是如何举步维艰,辗转周旋的。
是以闽钰儿终于明白,为何公冶衡说:齐叔晏也不是什么慈悲心肠的好人。
他的一家人,因了十几年之前那场变故分崩离析,所以他才会说:他最不信的就是天命,也最是狠钦天监里那一群人。
闽钰儿没再说话了。她觉得这是上一辈的恩怨,孟辞江憺,齐叔晏乃至公冶衡,都有资格来搅动风云,可闽钰儿没有那个资格。
她只是个局外人,还是个没有立场的局外人。只能任凭事情发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