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闽钰儿坐起来,抵着他的唇,不让他再出声,“别说了,殿下。”
能做到这步,她已经很不容易了。不想让男人周旋几步,又让她心思跌宕。
“钰儿今天累了,殿下还是早点休息罢。”
“等明日,或者过几日,殿下想在这里待几日都可以,不需要向我爹爹辞行,我去给爹爹解释。”
她揽下一堆的麻烦事,包括天底下的攸攸之口。谁都知道,闽钰儿要嫁给齐叔晏,还去齐王宫里习了礼仪,如今却突然回来了,保不准是她性子娇纵,或是样貌品行差了,齐叔晏看不上。
闽钰儿只知道这些都是麻烦事,也断然没有处理的经验。以往她两任夫君暴毙,天底下就有传言说她“克夫”。现在再来这么一遭,鬼知道又会有什么流言出来。
最麻烦的事,还是闽挞常。要是让他知道齐叔晏先行娶了九卿,而弃了她,不知道闽挞常会做出些什么来。
她按着眉心,都觉得麻烦得厉害。转身想去睡的时候,齐叔晏挨着她躺了下来。
被子被压得窸窣响,他却并没有拉小姑娘的被子,只是紧紧挨着她,和衣而卧。
“我是要回去的,要到月中了,江憺来信催了我几次,要我这次无论如何耽搁不得。”
“说实话,我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挺的过去。”
“纵使挺不过去,也不能漂泊在外,按齐家的祖训,无论遭遇了什么横祸,都要归家,入祖坟。他们说,这叫落叶归根。”
“换种说法,叫回家。”男人这么说,“我这算,走在回家的路上了。”
他难得长篇大论对闽钰儿说话,还说的这么云淡风轻,闽钰儿眨了眨眼睛,忽然就哭了出来。
她背对着男人,用袖子堵着眼睛,“齐叔晏你闭嘴。我都让你回去好好娶九卿了,娶了她,破了你那什么鬼扯的命格,再让江家人努一把力,研制出你体内蛊的解药,你就能高枕无忧,一世安稳了,你明不明白?”
“不许再说什么要死了的丧气话。我不许,你的齐国更不许。”
男人抚着她的乌发,在指尖缠绕,“或许是报应罢。公冶衡说的,你应该也听见了。”
“我手上的确有那一百条人命,但在他们死之前,我浑然不知。”
“你知道了又能怎样?那么多人命,定是你爹的命令罢。”闽钰儿道,“你才七岁,难不成要一个人把他们救下来?”
“可是无论如何,他们还是死了。一句劝阻的话都没有,这是我这辈子 白白净净
齐叔晏离开的时候,不声不响,闽钰儿半夜里不经意拂上他的手,握住,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床边却空空如也。
枕边整整齐齐,被子被摆设地规矩整洁,完整到不像有人来过。
没人知晓他是何时走的,闽钰儿出去问了一转,都在摇头。又奢望着男人说不定给自己留了些什么,她在屋子里左右翻看,还是一无所获。
闽钰儿坐在塌上,捂住砰砰直跳的心口,突然感觉到天地颠换,她被搁浅在这里,而有什么东西,彻彻底底走了。
公冶衡要来见她,她不愿见,撵走了所有人,一个人缩在屋子里。
于是公冶衡也走了,临走时他给闽钰儿留了话,男人回头遥望冰川万里,日头堪堪从天际线升起,投射的金色映在他袖袍上,他眉目轻挑,悠然道了句:“告诉嫂嫂,我还会回来的。”
闽钰儿没理,她一个人冷静待了些日子,就去见了闽挞常。
小姑娘第一次觉得,自己太对不起爹爹了,她跪在闽挞常帐前,眼泪说来就来,倒把闽挞常唬了一跳,还以为是那个浑种欺负了他家钰儿。
“怎么了这是?”他拉着钰儿,扶她站起来,“可是受委屈了?”
“不是,爹爹。”小姑娘拿袖子擦眼泪,“是钰儿不对。”
“钰儿第三次婚事又没了。”
“天底下的人又要传,钰儿嫁不出去了。”她指甲鲜红,揉的眼角也泛红,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刚捞起来的蜜桃儿,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闽挞常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忙问她怎么了。闽钰儿这才哽哽咽咽的,说自己和齐叔晏缘分已尽,相安无事地互相离开了。
闽挞常愕然,“怎么了又是?”
“就是钰儿突然不想过去了,齐王殿下也答应了。”她低头掩帕。
“你这哪有半分相安无事的样子?”闽挞常被小姑娘的瞎话逗乐了,“钰儿啊,年轻人闹矛盾很正常。”
“别太急下定论。”他抚了抚头发,“反正不论钰儿怎么想,想怎么做,爹都支持。”
小姑娘不做声了,慢慢地擦干眼泪,“爹,钰儿只求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外面的人都传我克夫。”她咬咬唇,似是下了什么狠心,“钰儿不喜欢外人这么传,爹你有整治他们的法子么?”
她抬头,刚刚哭过的样子,透着点生气,看起来有点小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