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信笺,捧着闲印,心中波澜难平。
她将物件放下,望着沈越,后撤一步,仔细整理衣冠,行以大礼。
“学生拜谢老师。”
沈越满眼浊泪,从她自碧水村回来,他就看出,他这个学生已大不一样。越不一样,他越是懊悔。当初他若没有逃开,他的学生,本不该有此灾劫。
他弯下腰,将学生扶起。
“老师。”她紧紧握住沈越苍老的手掌,而后缓缓松开:“学生走了,老师保重。”
道阻路且长,会面安可知。
她将那封启期未定的信函收在怀中,再次启程。
七日后,马车驶进钧州,钧州接邻原南界。原南各州县官吏多认得她,亦认得张湍,是以进钧州后,二人皆以幕篱遮掩。以沈迎推断,缈音云游四方,进钧州后,不会再州府久留,应是继续西行,在西边两县庵堂借住。
经庄宝兴打听,钧州西边两县确有所香火鼎盛的庵堂,前两年刚刚落成,名叫静殊庵,庵中供奉观世音。据说住持本是原南人,几两年迁来钧州后,得到钧州几家大户供养,修起这作静殊庵。且西边两县,也只有这间静殊庵会接待云游僧人。
静殊庵建在桐峡县,因县中峡岸遍地桐木得名。
桐峡县地势高低错落,原本车马难行,自静殊庵名气传开,来往的香客捐出不少香火钱,慢慢拓出条小路来。白双槐驱车走过小路,看着远处山丘桐树摇摆,不由说道:“娘子,要是春上来,这里桐花全开了,指定好看。”
“可惜是看不到了。”她撩开帘子,望着远处桐树高枝,仿佛已见到来年春日盛景。
张湍策马在后:“明年春,无论身在何处,皆有美景。”
她回眼扫去:“虽为美景,各有不同,错过此间总是憾事。”稍顿片刻后,她又开口:“一生憾事太多,区区桐花,确是算不得什么。”
车轮滚滚,庵堂渐近。
未见庵堂,便得檀香入鼻,香火鼎盛,果真名不虚传。
待马车停靠稳妥,她戴上幕篱下车,留白双槐看车,带着庄宝兴入庵。张湍拴好马匹,戴好帏帽,随之入内。来往香客熙熙攘攘,庵中比丘尼各司其职,大殿之中,时不时传来铜磬厚音。
赵令僖在殿中奉香,取出些许银两与那敲磬的老尼,垂声道:“添些香油。不知贵庵可有位缈音师太?”
“阿弥陀佛,缈音师太确在此修行,施主寻她所谓何事?”
“弟子是殊菩提法师的俗家弟子,若论辈分,该称缈音师太为师叔。”
“原是居士。”老尼还礼道,“居士稍候。”说罢起身向后殿去。
张湍供完香火,抬眼望着大殿中的观音神像,稍显错愕。片刻后追至赵令僖身侧,与她低声道:“见缈音时,切勿摘下幕篱。”
赵令僖疑声:“怎么?”
张湍?????侧身抬头,示意她向观音神像看去。
她莫名其妙,稍稍拉开幕篱,抬眼望向观音像。莲座云衫,净瓶柳枝,并无异状。待目光再向上挪移,落在神像面颊时,脸色微凝。
这座观音像的面容,竟与她一般无二。
身畔脚步声近,她飞快放下幕篱垂纱,转身看去,老尼已去而复返。
“这位居士,缈音师太在经堂等候。”
“多谢师太。”礼罢,她暂将神像疑惑压下,向后殿经堂寻缈音。
殿后法堂正有住持讲经,许多香客在法堂前合掌伏身。她绕过人群,向偏处经堂行去。庵中经堂不少,她却未费功夫。
缈音正站在门前阶上,在经堂门廊前,尤为显眼。
不等她登上台阶,缈音下阶迎来:“你就是师妹的俗家弟子?”
“师叔。”她以称作答,“师父临终有惑,遣我寻师叔求解。”
?
大雄宝殿,观音慈目。
张湍立在神台前,仰看观音慈悲。心中不住在想,她从未对他有过如此神态。神思渐乱,他屏住呼吸,慢慢冷静下来。神佛本无相,各间神像皆是综凡夫俗子心中所想创造,多是面容饱满、慈眉善目。赵令僖则秀丽轻灵,细论之,稍近Jing怪。这尊观音神像,五官轮廓均与赵令僖相同,决不会是巧合。
会是何人以她形容为模,刻观音像在此受香火供奉?
殿后木鱼声停,响起阵阵低语,是住持讲经毕,众香客散场。
张湍离开大殿向法堂去,几多香客在住持座前盘桓不去,一旁经堂门扉紧闭,不知赵令僖与缈音在哪间对话。
“张大人,哪里有问题?”庄宝兴觉出异样,跟上前来,小心问道。
“你去打听看看,这住持来自原南何地,这庵堂的观音像是何人雕琢。”
“观音像?”庄宝兴仔细回忆,他进殿时目光曾下意识地扫过殿中每一个角落,当回想起观音像的模样时,忽然变了脸色:“这观音像,是不是——”
“没错。探听时多多留心。”张湍见住持周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