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朝廷发兵太迟,先机已失,这场本可在初燃时就及时扑灭的战火竟从春持续到秋。我军虽取得几场小胜,将敦哈人逼回边境,但敦哈大军也并非软弱之士,雄踞三州不放,双方对垒,进入僵局。
中秋本该是月盈人团圆之际,边关却传回了齐王被敌军擒下、枭首示众的噩耗。冯翼在交州还来不及为三弟哀悼,又从京中的探子处得悉,五皇子因出言不逊顶撞皇上,与其母妃一同被贬为庶人,逐出宫去,永世不得返回京城。
交州极南之地,终年无雪。在这年第一场冬雨落下之日,朝中传来了四皇子赵王在其府内悬梁自尽的蹊跷消息。赵王死得突然,并未留下遗书或任何遗言,有人猜测他是畏惧皇上会像对齐王一样让他也亲赴战场。赵王向来文弱,因此与其死于蛮夷的折磨之下,他宁可选择自我了断,这的确很有可能。
冯翼闻讯,内心凄惶不已。冯氏兄弟六人,短短一年内死了两个,走了一个,除了他自己,剩下的就只有与他离心离德、明争暗斗的二弟,还有他离京时尚在襁褓中、年龄差距大得可以做他儿子的幺弟了。他相信父皇虽狠厉,却断不会坐视他们兄弟相残,如今事端频生,他甚至开始怀疑——父皇是否尚在人世?
这时他已顾不得肖忍冬的意愿,对方不愿来,他就每日自行跑到人家去。肖忍冬的屋子比王府自是小很多,好在尚算暖和。他望着坐于他对面安静饮茶的肖忍冬道:“只有这个时候,我才庆幸你不是我的亲弟,否则冯豪早晚连你也不放过。”
“他不放过你,自然也不会放过我。在他眼里,我与你一样该死。”肖忍冬放下茶杯,用火钳拨了拨面前火炉里的炭。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冯翼问。
“继续等,看他下一个目标是你,还是你六弟。”肖忍冬道,“我想他应该会先对六皇子下手——区区小童,解决起来可比你容易。”
“又是等,已经等他连着除掉三个人了。难道我们只能继续坐以待毙吗?”冯翼悲愤道。
肖忍冬将他杯里已冷的茶水倒掉,为他重新斟上热茶。“现在他大权在握,你偏居一隅,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给他制造任何针对你的机会比较好。他可以说五皇子顶撞圣上,自然也可以说你有心谋反。他大概正是等着你率先发难,好给你安一个罪名呢。”
“小忍。”冯翼忽然唤他小名,“你在东海的时候,曾想过你我会走到今天这个局面吗?”
肖忍冬一时不明白他此言之意,迟疑一下,才道:“自然是不曾的。为何这么问?”
“我也从没想过,我一个本该做渔夫的人,竟会落入宫廷权力之争的漩涡里去。等这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我要带你回东海。”冯翼说罢,饮下肖忍冬斟给他的茶,问道:“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
“你觉得这有可能么?”肖忍冬反问他,“若是你赢了,你就是下一任天子,是要在龙椅上坐一辈子的;若你输了,则你我都会丧命。无论是赢是输,你冯翼,此生都再无回东海的机会。我也答应过你,不会弃你而去,自然也不会只身一人回东海。”
冯翼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我连想一下都不可以了么?”肖忍冬便不再言语。冯翼又道:“其实自我在这住下来后,就尝试托人帮我在京城里打听爷爷nainai的消息,可是根本就打探不到,二老仿佛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直到前些日子你将你的人介绍给我,消息灵通如他们都寻不得。明明当时二老是跟着我们一同进了京的呀我真是不明白,父皇为何要如此防备我们见面,两个老人家能对他堂堂一国之君有什么威胁!”
肖忍冬垂下眼去,轻描淡写道:“或许是二老出于对你的考量,主动避而不见也说不定。毕竟他们当年为了你母妃,守口如瓶十几年。”
这个解释听上去很合理,冯翼无言以对,只得默默饮茶。又饮一盏后,他才说:“不知二老这些年过得可好,我真的很想再见他们一面。”
“我又何尝不想呢。”肖忍冬说。
连月的烽火终于在年末消停了:皇上颁布一道圣旨昭告天下,称自己因先前受伤落下残疾,无力再处理朝政,故禅位于太子冯豪,自己退居后宫,为太上皇。新皇登基后派使者前往边疆与敦哈王签订和约,正式归还太上皇在位时所占的三个州,敦哈王亦从此退兵,两国还约定每年互派使者造访一次,共谋和平。
这个消息一传开来,民间多有怨声,认为新皇这是割地求和,有损我大国国威。但若双方继续僵持,只恐将有更多百姓将遭兵燹,新皇此举虽是无奈,却也算是及时止损。
冯翼收到京中官员抄送来的公文,只觉不可思议——他怎么也没想到父皇会如此轻易地将国君之位直接让与太子。以父皇的性子,就算真的从此瘫痪不起,也会在卧榻之上谋划天下大计,断不像是会直接放权的人。
且不论上皇让位是真心之举还是被逼无奈,冯翼也明白,如今外乱已平,冯豪登了大统,自己很快即将成为他的下一个目标了。他连日检阅封地驻军,下令罢黜了一些态度摇摆或表明拥护新皇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