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忍冬目送冯翼身影消失在远处大门外,心里不知怎的又想起冯翼卧室衣橱后那条暗道——自从昨晚在那暗道里走了一遭后,他脑子里就时不时出现那黑暗中的情景来,就像是有了心瘾,总想再去看看。他回想自己自打有记忆起的这十年来,似乎从未对什么事物如此痴迷过。或许他活到今天才弄清自己软肋,大概就在于此。思及此,他也无法再静下心来看书,便回文浏阁取了书袋,叫两名侍卫随他一同回羲和殿去了。
这次他没有点蜡烛,轻车熟路地走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道里。昨夜那种神秘的第六感再度浮现,他在黑暗中毫不费力地走过正确的岔道,经过那几处存放金银与兵器的密室,来到了昭明殿秦王的书房后。他本以为此时秦王和黄能应是在校场练武,但没想到把墙上暗门掀开便听到说话声,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喘,保持着掀门的姿势倾听内中谈话。
只听房内一人说道:“你这次随军出征,至少也要立个小功回来,才不枉费本王一番心意啊。”这有点嘶哑的嗓音正是最近开始变声的秦王的声音,很好辨认。肖忍冬继续凝往下听,只听又一声音道:
“哈,王爷既然舍得,在下也当然敢拼。”这是黄能。
肖忍冬皱眉,那边秦王又道:“你不必语带讽刺。说起来都是你坏我好事在先,若不是你主动去招惹那姓肖的,我本可以继续和冯翼兄友弟恭,日后动作起来就方便得多,哪至于这么早就被他处处防备起来了!”
“和肖忍冬那是我的私事,本就与王爷无关。况且你与大皇子势成水火是迟早的事,早一天和晚一天也没什么差别了。”
秦王嘻嘻笑道:“哟,本王倒是不知,黄侍卫你与那位才入宫不到一年的肖公子有哪门子‘私事’了?冯翼对他宝贝得紧,恨不得将他绑在身上随时带着,黄能,你不会——也是肖公子的‘袍下之臣’吧?”
“啧,我可不像你那大哥喜欢走旱道,不要把我和他相提并论。”黄能的声音充满轻蔑。
肖忍冬在柜门后气得握紧拳头,想来自己平时谨言慎行,却不料还遭人在背后如此羞辱。他正欲转身离去,却听那边黄能又说:
“对了,我派出的人今日终于回来了,结果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
“嗯?”
“那对老夫妻,在圣上回宫之时就已命人将他们处死了。”
此话一出,肖忍冬如遭一盆冰水迎面泼来。他迈出的脚顿时僵住,无法再动一步。
“确定吗?”
“十分确定,我手下人回报说逼问了几个行宫的人,有人亲眼见着他们咽气的。”
“尸身何在?”
“据说当下已就地掩埋。”
“唔——真是可惜了。本王还想成人之美,让大皇兄与他镇日惦念的‘祖父母’喜相逢哩。这下子可是死无对证了。”
“我倒是认为,他二人既能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即便是现在还有命见到冯翼,也不会透露实情。”
“哈,没想到人尽可夫的姬妃还能有这般品格高尚的远亲。那是否有查出冯翼究竟是她与谁的儿子?”
“此事难度太大,至今未有进展。或许就连姬妃自己都无法确定。”
“真是令人厌恶啊!本王真想向父皇进言,要他与冯翼滴血认亲!”
“圣上既亲赴东海将其带回,说明他心里坚信冯翼就是他与姬妃的亲生子,你若是此时对他提这个要求,只怕是要惹得龙颜大怒噢。况且——先帝和圣上亦是父子血亲,就算滴血融合了,也不能说明冯翼就是圣上的儿子吧。”
后面二人又说了什么话,肖忍冬已经听不进了。黄能那句话中蕴藏的信息太过惊人,听得他脑海里一片空白,缓了好久才理解了其中真意。
等他回过神来,四周皆已寂然。他默默将暗门复位,往回走去。双脚如灌千斤沉铁,步履维艰;头脑似入万顷迷雾,天昏地暗。虽然他早已预料祖父祖母凶多吉少,但亲耳听到这般噩耗,所受打击并不能减轻一丝一毫。更有甚者,二老之死是为当今掩盖一桩污秽的宫闱秘事——冯翼的身世并非如其所说般凄美,而是已经无解的人lun孽债。若是让他知晓了父母这段不堪往事——甚至无法确定他父亲究竟是两人中哪一位——而且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肖氏夫妇还是为了此事而枉死,他定然受不了这种打击。可若不向他说明实情,那他这一生都要活在别人悉心编织的谎言里,这对他似乎也不公平。说还是不说,肖忍冬一路都在为这个问题挣扎不已。
冯翼赶在晚膳前回到了羲和殿,前院却没看到肖忍冬的踪影。他问参儿:“你们公子人呢?还没回来吗?”
参儿道:“公子今日早早就回来了,换了衣服就往殿下房间去啦,然后我好像就一直没看见他了。”她带着冯翼又去找正在核对年节贺礼数目的商儿询问,商儿也道自己下午都在忙碌手头之事,没注意到公子行踪。
莫非他还在我那房间里?冯翼便大步流星地往主殿走去。“小忍,你在这里吗?”他口中问着,推开房门,房中无人应答。他径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