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登勋爵无动于衷。
“你为了不让我轻易找到你,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雷克斯耸肩。
“我猜测你应该不至于那么幼稚的把那个画家的死怪在我头上,但依你记仇的个性,我不确定你究竟是为了找到我发一通无谓的脾气,来获取我的怜悯,还是仅仅拿那个画家的死当借口,目的是来见我。所以只好跑得远些,消磨你的火气,或者更进一步,你意识到那个画家对你来说并不值得你跋涉千里,打道回国,免却我一桩麻烦。”
“哈文。哈文·劳埃德。他有名字,不是‘那个画家’。”
雷克斯无视他眼中的不满,好整以暇地扬起下巴,隔着酒池与他相望。
“现在我知道了。你是想来见我。”
他从酒池中站起身,掀起一阵浪花,随手拿起放在池边的白衬衫穿在身上,不去费神扣扣子,掀起更多的浪花走至兰登勋爵面前。泛着白色泡沫的红酒遮盖住他小腹以下,浸shi衬衫的下摆,顺着密集的纱支往上攀爬,宛若血ye回流进苍白的血管。
莫洛垂头与近在眼前的恶魔对视,语调是百无聊赖的冷淡。
“你真有自信。”
“这是我出生时含在口里的东西。”
布鲁尔少爷毫不吝啬自美之辞。
“然而说来奇怪,纵使你这么无聊又刻板,与以前的模样大相径庭,我看见你还是会觉得我是爱你的,即使我明白我已经不爱了。这难道不是很有趣的心境?”
“当然。”
莫洛凝视着他宝蓝色的眼睛,鼻腔里酒香过溢,使他觉得自己现在不是那么清醒。
“有趣到令我嫉妒。我早已丧失了爱的能力,你却还能夸夸其谈其中微妙的不同,力图使我蒙羞,懊悔我做过的正当选择,再跪回你脚边,乞求你的怜爱。”
雷克斯咧开嘴笑,
“兰登勋爵,爪子好利。你的贴身男仆不为你修剪指甲吗?”
“我以为你会更想自己来。”
雷克斯惊讶地微微瞪眼,神情间有着疑惑与孩童发现秘密花园的惊喜,不到一秒的警惕过后就跃跃欲试,迫不及待一探究竟。
他盯着莫洛银灰色的眼睛一步步踏上台阶,踏出水面,感觉这里有一股相斥又相吸的磁力,将他狠狠吸扯过去,又把他往外推拒;催他拥之入怀,又抗拒他靠近得过快,反而惊动野鹿。
酒ye从他深蜜色的身躯滑落,在白色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一串shi漉漉的深红痕迹,而被浸染成浅桃色的衬衫贴在他的tun部与大腿根部,皱褶蜿蜒变换,shi哒哒地渗着水流。
他终于走到他面前。
呼吸小心地靠近,仿佛蛇信在空中试探。雷克斯注视他的眼睛,注视他的唇,注视他的眼睛,感觉自己颈部环绕着那条藏身于智慧之树上的毒蛇,在他耳边嘶声低语,劝诱他摘下禁果,领悟死亡那头的真实。
他尝到了真实。
莫洛全身僵硬得像座雕像,嘴唇却柔软无比。雷克斯小心地吻合,舔舐,注意他的反应,观察他的表情,被他水银一般的双眼注视,被他冷淡如冰的神情默许。他再进一步,舌尖撬开蚌壳,身体更贴上他,尝到了他口中鲜美如一只牡蛎的舌头,柔嫩而多汁,丝绸一般抚慰着他的味蕾,挑逗他倾身吮吸,偏首翻弄。
莫洛被他的力量压着往后退了一步,这位深陷热恋的情人却毫无意识地抵足追随,有力的臂膀揽上他后腰,弄脏勋爵剪裁得宜的西装外套,用皮肤上的酒香擦掉他颈间的风尘仆仆,汲取唾ye,哺以酒浆。
兰登勋爵早忘了亲吻的滋味。他敛下眼帘,感受到一股可怕的眷恋袭上心头,将他紧紧抓住,仿佛梦魇以美梦追捕天涯亡命徒,魂影沾上衣袂就如影随形,将人一点点吞食,沉醉不知所终。
他舌根微动,下一刻却突然伸手一推。
巨大的浪花和水声砰咚砸起,深红的池水下起暴雨,荡开无数白色的泡沫。浅桃色的衬衫在水面上包裹着空气,鼓成一座小山坡,缓缓瘪塌下去。那颗金色的脑袋猛地钻出水面,发丝一缕缕地贴在头上。雷克斯深吸一口气,残留在鼻腔内的酒ye呛进喉管。他咳嗽着睁开眼,双臂摊开扶着水面,随着还在荡漾的浴酒轻轻摇摆。
“!”
他高声称赞,狼狈却仍不失英俊的脸上扬出笑意,
“你让我再一次品尝到了本庄赤霞珠的醇厚浓郁,并确信了它的无数美誉不是谬赞。”
“希望你饮得尽兴。”
兰登勋爵面色不改,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与微微泛红的双颊却掩盖不了刚刚发生的事实。
雷克斯倾斜一些脑袋,点头,
“我很尽兴。不过即使是我也不能沉耽于此,红酒须有佳肴配。我想你不介意我邀请你一起用晚餐?过后我有个东西想展示给你看。我相信你会喜欢的。”
“我很期待。”
客人的脸上一层冰霜,转身离去。
13.
天穹闭眼,四野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