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下山走得不是这条路，再随着路走走，就能看见山下的村子了。”南宫戍解释道。
顾宛之恍惚了一下，继而道：“嗯，好。”
曲终，余音未散，南宫戍回头问道：“我唱得好吗？”
“哦，原来如此。”
“小宛。”南宫戍忽然叫道。
南宫戍无奈笑了，道：“你这话问得倒是实在。”
“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
“小宛，别敷衍我！”
顾宛之道：“这还要我夸么？你没看到那些人都疯了似的？要不怎么逼得你这副狼狈模样。”
顾宛之话说到一半，正赶上出了树林。
一行三人这样默默地走着，各怀心事。
说道这里，南宫戍才发现顾宛之一直看着自己，可他一瞧向顾宛之，顾宛之就把视线转开了，转而看向那村庄。
南宫戍看了看他，笑着讲解道：“这下面是寺荫村，村里的人多租种的这报恩寺的地，去年年景好，寺里要的地租又不高，眼见年下是好过的了。”南宫戍的眼里映着灯火，欣喜地向顾宛之解释着，“其实这些年实行均田，这村里家家户户也有些田地，只是不够种，才要租寺里的地。你知道，自圣上登基以来，广行均田之制，因战乱留下的许多荒田皆再得开垦，流民日减，粮价日稳。像这样的村子，可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愚者爱惜费，但为後世嗤。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
这话说得南宫戍满腹无奈，只好道：“说不过你，是我自己上赶着给你唱，行不行？”
片刻的沉默过后，顾宛之冷不丁问道：“江山如此，你不曾垂涎吗？”他这话虽然是问南宫戍的，却并没有看着他。
多了”
“你说最后一球？哎，我是有把握的。”
二人说着话，见前头路上的树木稀疏了，逐渐上了西丘。
说到此处，南宫戍抬眼看着顾宛之，眼里的光点，亮得仿佛能照透顾宛之的心思，他一字一字清晰道：“小宛，你不止一次试探过我。我今天只告诉你：所谓争天下，莫不过是为了治天下，若得天下大治，又何必要争权夺利？唯
看见这情景，顾宛之下了马。
南宫戍唱得一气呵成，顾宛之也听得入神。
“你若愿藏拙，也无所谓，唱与不唱随你。”
“你觉得路不对，也不问我的么？”
“唱什么？”顾宛之问。
顾宛之看着这个少年的背影，即使是穿着那么朴素而不合身的衣裳，仍然矫健轻盈。这样的词句于这样的少年而言，仿佛度身定做的一样，由丹田之气唱来，便能开路一般
在林间穿行，静谧中偶尔透出些山中鸟叫声，与马蹄声相互呼应。
“那怎么一样，我根本不在乎他们，跟你说了，你就算不信自己也要信我，我说能赢，就一定能赢的。我厉不厉害？”说着，南宫戍回头得意地看了一眼顾宛之。
顾宛之叹道：“你这局赢得好险，未必不可说是运气呀。”
“不是最后一球。”顾宛之解释道，“今天金龙队差点就多进一球，你的队友要拦他，你为何阻止？还好你甩出去的球杆真的把那球击出场外了，若不然，你也不能大胜三球”
遥遥可见山下灯火粼粼，一处二三十户人家的村落映在眼前，几处院落还有两进三进之多，可见人丁兴旺。虽然离得远，仍能见村中老少围着篝火，一同庆祝佳节。家家户户门前挂着各色花灯，红的、绿的、粉的、黄的，色彩纷呈，虽然远不及曲江池畔的华美，却也透着节日的喜庆。
顾宛之也不恼，只是淡淡地，倒弄得南宫戍一肚子话憋在心口却说不得。
月亮仿佛突然从哪里掉出来一样，手中的灯光照着眼前，而月光却照得整条路树影斑驳，枝桠缝隙里透下的点点月光，如清霜飞雪，干净得未染一丝尘埃。
南宫戍又道：“今天我赢了球，你还没夸我呢！”
“是好的。没敷衍你。”顿了顿又道，“这歌适合你唱，不知道还有谁能唱出这味道来了”
越到郊外，行路之人越少，到报恩寺的地界，再无人家，自然就不再见路人了。
南宫戍笑道：“你竟然不拦我，不怕耳朵受罪么？”
南宫戍清了清嗓子，开口唱道：“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他看着山下两个孩子转着火堆打闹，舒一口气，又道：“小宛，你问我为什么阻止队友去绊那球员的马，我现在答你：我要赢球，是为了让你看开些，别凡是都往绝路上想；是想让你看看，四海清平，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去场上杀伤人命，于我而言也不是难事，但于我所求，又有何益？”
他的声音并未经过太多修饰，这样恣意唱来，伴着有节奏的蹄声，洒脱而又真挚。
“嗯？”
顾宛之笑了，道：“洗耳恭听。”
顾宛之并未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