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捻线点睛,经历这许多年颜色还如当年一般鲜活;样式贵则贵矣,倒不算张扬。腰带选了一条牛皮犀銙带,再披上一件暗褐色缎面披风以御寒风侵袭,围上皂色软脚襆头,在镜中左右照了照,蓦然浮现许多往事浮现眼前,此时无暇细想,匆匆出了门。
进了院子,见南宫戍正给一个少年贴两撇小胡子,顾宛之道:“要带他去?”
南宫戍一边按了按那假胡须,一边道:“是啊,我想着多带一个人方便点。你说呢?”话音未落他回身看来。
只见眼前的顾宛之,看似一位年约不惑的先生,着一身贵而不俗的衣饰,轻捻颔下之须,微微一笑,气质斐然,眉眼间一蹙一舒,仍然是无法遮掩的神韵。
南宫戍皱了眉头,笑道:“我只道乔装改扮能略遮掩些,却不料”
“怎么?”顾宛之多年没离开这院子,也有些不安,问道,“我这样有什么不妥么?”
“没有没有,没一处不妥。只是只是太好了,好得遮掩不住。”
“要不再换更朴素些的?”顾宛之问道。
“不必,你这气质,穿得朴素反而更扎眼。顾郎君身上已经无一处不合适了,人人身上都有不合适,独你没有。”南宫戍笑道。
“小子净说胡话。”顾宛之无奈。
南宫戍不服辩道:“怎说我说的是胡话,不信你问他!”说着拉过身边的少年,问道,“你说,顾先生身上还有哪一处不合适的么?”
那少年连连摇头。
“顾先生是不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那少年又连连点头。
“你这小子,不说话却比我这说话的还会拍马屁!”南宫戍话音没落,伸手就拍了那少年的头一下。
少年摸着被拍的地方,憨憨地傻笑。
南宫戍又对顾宛之道:“你看,我没说错吧”
顾宛之笑看这二人嬉闹,已然无言以对,无奈笑道:“还不快走!”
“走?怎么走,你能翻墙吗?”南宫戍一脸坏笑。
这院落四周高墙,他们更不能走正门,顾宛之道:“别闹了,你到底有什么主意说出来我照做便罢了。”
南宫戍狡黠地一笑,道:“不需要你做什么,只需要你别动”
话音未落,他欺上前来,一把抱起了顾宛之,顾宛之还未及惊呼,他已然脚下一蹬,飞身上了墙脊,一闪身便点在院外林间,离了那院落。
顾宛之倒抽一口冷气,缓了缓神,冷静道:“放我下来。”
南宫戍看着路,笑道:“你知道我不会放的。”
上元节是满月,月色亮得就像给满世界都洒了一层银粉,月光透过虬髯浓眉,把这小贼的眼眸照得闪着光,同时也把他的固执照得十分清晰。顾宛之没再多说什么,稳健的脚步,和缓的呼吸,以及触手可及的心跳,太近了,将他逼得无处可退、无话可说了。
一里地不长,几乎是转瞬便到了,南宫戍轻轻将顾宛之放在地上,扶住了,他觉得顾宛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这路上都未敢呼吸一般。
少年将拴在树上的枣红马牵过来,顾宛之看了一眼,便笑了,马是好马,一看便知训练有素,却也不至于好得过分,这安排,好周密。
“我扶你上马?”南宫戍问道。
“不必了。”顾宛之说罢,扶住马鞍,一踩马镫,将披风一挑,翻身上了马。
披风落在马背上,顾宛之一回头,从容道:“你帮我牵马就行。”
南宫戍正看得出神,听这一声吩咐,方笑着拱手道:“好,谨遵郎君吩咐。”说着,上前牵了缰绳。那少年一旁跟随,三人一行上了路。
出了西丘寺的地界,一路上便开始零星见到提着灯同向而行的路人了。
灯光一多,就显得月光弱了。
南宫戍便吩咐随行的少年点上灯,头前照路。
“这些人多是去观灯会的。”南宫戍只恐顾宛之不知这外面许多变迁,向他耐心讲解,“如今曲江池和芙蓉池畔都有大灯会,大的花灯有丈许高,那些两三丈的花架上排满了灯,能把夜空都照亮了对了,咱们是去曲江池还是芙蓉池?”
“去芙蓉池吧。”顾宛之道。
“好。”这答案正如南宫戍所料,他继续讲道,“芙蓉池本来是曲江池东北的恺洲,端显六年时,孝敬太子主张整饬修建的,如今繁华不输曲江池。池畔还有几处极好的马球场,今天晚上肯定是要开夜场的了,咱们也去押他一注,如何?”
“按你说的办。只是,若按你说得这样热闹,只怕咱们去了也是人流如织,什么都看不到的。”
“我已经在马球场边的得胜楼安排了位置,咱们直接过去就行。”
“辛苦你安排了。”顾宛之的语调毫不惊讶。
南宫戍回头看他,两个人对视一眼,各自笑了。
一边牵着马向前走着,南宫戍一边解释道:“因芙蓉池是新修的,我猜你也许想去看看。其实在曲江池的望月楼也定了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