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一声,山门开了,步出一位披着袈裟的老和尚。
见了众人,老和尚已知晓了此事,微微颌首,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便静候一旁。领头的丫鬟朝和尚知会了声后,才招呼身后的一行人抬着轿子鱼贯而入。
石子路打扫得很干净,轿子踽踽往前,边角的四根吊穗迎着清风一摇一曳,铜铃随着叮铃作响。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穿过一道拱门,进了幽静的院子在一间厢房门前搁下。丫鬟上前掀了轿帘,扶出一位披着大氅戴着蓝头盖长面纱的女子。那女子身材窈窕质似薄柳,可惜觑不到半分面貌。
老和尚走上前推开房门,对女子道:“施主,此处人少安静,暂且安心住下吧。“
女子松了丫鬟的手,学着和尚合十致谢:“劳烦大师了。”
“阿弥陀佛。”老和尚转身离去,众人也陆陆续续走掉,只留下一个丫鬟。那女子进了屋,环顾了周遭,才甚是满意地驱使丫鬟准备热水去。
待丫鬟走后,女子却不知为何,竟顾不得揭了头盖也跟着匆匆出门。那女子步履急急地在院子里转了转,才在偏角处寻着了茅房。
竟是急着解决那回事。人有三急,确不是由人所能掌握得住的。
闩上门,仍不放心地往四下瞅瞅,女子才褪下腰带撩高裙摆。待解完手,女子步出了茅房,心情也舒畅了,额外添了些闲情逸致,索性放慢步伐循着原路往回走。
这庙宇后方确如老和尚所说的格外安静,鳌山高耸,山禽绕树,就是冷清了些许,显了几分肃杀。
女子走着走着便忽觉十分的不自在,后院除却女子空无一人,步履踏踏回音作响。女子神色染上了一丝恐慌,不由得顿住脚步,转过身去本想看下是否有不妥。这不看不打紧,一看竟料不着对上了一双蓝湛湛的眼眸来!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蓦然响彻了后院,霎时讹得一群飞鸟扑翅腾空啼叫鸣泣。
那女子的蓝头盖长面纱竟似断了线的风筝般直往院子外飞去。再看那女子,露出一张不俗的容颜,竟生生被吓晕在地。
沐笙乃为招香楼的头牌,其身有两绝。
芳龄不过十六有加,冰肌玉肤滑腻似酥,一双翦水秋瞳媚态横生,一张玉面更是生得绝色妩媚,端的真真是倾国倾城,羡煞了凌阳城一干闺中少男少女。此乃为一绝。其二绝为,一双巧手弹得一手好琴,十指纤纤弹奏起来犹如蝶舞花飞,那曲儿似装了迷魂香,听者莫不为之倾倒,说是天籁之音也不为过。
只可惜,纵然才色过人,亦不过一枚红楼女子。饶是如此,商贾流民,乡野走夫,莫不闻其名而色起,切实想一睹芳容一亲芳泽。沐笙入行六年有余,至今仍保持完璧之身,实属难得,然此更为各嫖客所挂念。亦有人为求沐笙开苞之夜,数番奉上家财千金,却最终落至穷困潦倒行乞维生之境地。
然此甚为常见。
终于,众人期待已久的招香楼头牌沐笙破壁之日还是姗姗到临了。这一日,招香楼里热闹非凡,百里千里的公子哥儿闻讯而喜。消息放出不过片刻,招香楼已是人头攒动,早已塞得过水泄不通。招香楼前更是已起过数番争执,几干人马蠢蠢欲动。
戌时整,招香楼各处灯火刷时齐齐亮起,伴随着如雷欢声,招香楼头牌清倌沐笙挂牌接客招拍自此拉开帷幕。
好一番激烈,至末,沐笙的处子身被一突然冒出的秦姓公子高价拍得。然让众人很为怄气的是,秦姓公子自始至终未曾露面,全程皆由他人代劳。
正值大堂内人声涌动之际,众位官客夙愿落了空,既忿然又嫉妒,嚣嚷着却又无可奈何。倒是没人注意到,中央圆舞台子边的红垂纱子忽而一动,继而探出一藕白玉般的俏手来。笼着雪色的透纱,纤纤五指弯起纱子一角,便稍许露出半张脸里。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真是应和了那半妆美人图——长眉连娟,微睇绵藐。不是那千娇百媚的头牌沐笙又会是谁?
沐笙一双美目默默环顾全场,两弯罥烟眉似蹙非蹙,实属猜不透心底所想。
而老鸨在身后挥着手绢眉开眼笑:“我的好笙儿,外面的热闹你就甭管了。秦大官人一掷千金,你只管服侍好人家便是,莫要让人家久等才是好。”又脸带凛色朝沐笙身边的丫鬟吩咐:“赶紧伺候你家主子洗浴更衣,还杵在这作甚?”
那丫鬟看了看两家主子,却是踌躇不前。
沐笙曼妙地转过腰肢,雪纱似的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包裹着柔软娇躯,胴体若隐若现,果真是绝色尤物。可憾的是,此间那双眸却含秋水,亦哀亦怨,已然盈盈欲滴。
“嬷嬷,笙儿能不接客么?”
声音如娇莺初啭,却染了点点哀愁,想到即将要发生的那一遭事,沐笙连那眉心眼角都搁着万般的不情愿。
“哎呦,小祖宗你要吓死嬷嬷是不?都这节骨儿你还闹性子,嬷嬷可不敢得罪那秦大官爷啊!“
“不是的。嬷嬷,是笙儿——“
老鸨哪会容得丁点节外生枝?只管打断她:“笙儿听话,等侍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