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忖片刻,支着下颌道:“目前为止,还算好玩。”
“哈哈哈!”老头高笑几声,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不得不说他的力气实在太大,震得人肺疼,“一开始大家都说好玩啊!——直到你发现,不是你在玩江湖,而是江湖在玩你!直到你发现,你一身本事,还是有报不了的恩,报不了的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还是有护不住的朋友,救不了的知己!”
他霍然抬起手,指着我们斜前方,大声道:“看到那座山了吗?”
我循着方向望去,只能看见在夜晚下,群山漆黑的,一团团,像呼吸的野兽一样蛰伏着。
“那座山叫碧霞山,白日的树木,就像翡翠碧玉,傍晚在夕阳下,就像艳霞流云,那里埋着我的朋友,埋着我的知己,可我不敢去见他们!”
我听懂了。
说好的请我喝酒,这个古怪的老头自个儿抱着酒坛,边大声说话,边流下一滴眼泪。那滴眼泪在沟壑交错的脸上,几经蜿蜒,最后啪地落在泥土里。
老头大概是憋得太久了。
他隐居在这小破驿站里,找上门的人不是寻仇的就是寻仇的。他杀了那些寻仇的人,把他们埋到这块林子里,然后就去喝酒。林子里静悄悄,泥土下埋着腐烂的尸躯,他一个人喝酒,陪着他的只有仇家的亡魂。好不容易有个我,既能和他打架,又与他无冤无仇,他怎么能不开心?
老头忽然抬头望向我:“你这后生,内力深不可测,却偏偏喜欢用些刁钻的巧招——人是真的很聪明,难得的武学奇才,不过老朽还是劝你一句,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自然,你若是不被误,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知何时,他脸上的泪水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张老树皮一样干巴巴的面容和闪着光的眼睛。
我肃然道,“前辈的劝告,晚辈铭记在心。只是前辈可否告知晚辈您的姓名?晚辈实在有一点儿好奇。”
老头沉默片刻,忽然高yin起来,他的声音粗嘎喑哑,无比刮耳,听起来就像聒噪的老鸹在坟头凄厉地叫唤,“新鬼烦冤旧鬼哭,天Yin雨shi声啾啾——你听过么?”
我诚实地摇头:“没听过。”
“”
老头怔了片刻,自顾自地摇头,嘟嘟囔囔着说,“算了算了,老朽早就退出江湖啦,仇家都快死完了,年轻人不记得,不记得就不记得吧。”
他嘟囔完,眼睛像利箭一样盯住我,Yin沉沉地道:“后生,你可能是最后一个见到我的江湖人啦——记着我的名号!”
“老朽名号,鬼哭。”
鬼哭老头性情古怪,说话颠三倒四,掌法也Yin寒凄厉,用我不多的江湖经验来判断,能得“鬼哭”这种绰号的人,想必手下杀孽无数,也不讨名门正派喜欢。
这样也正正好。毕竟我也不怎么讨名门正派喜欢。
于是我便微笑起来:“好,我记住了。前辈喜欢我怎么称呼?鬼哭前辈,鬼哭老儿?”
“随便你。”老头嘎笑道,“你本来就是个傲慢得不得了的人,对老朽的胃口。还装什么斯文!”
我不置可否,道:“那我也自报一下姓”
话音未落,鬼哭老儿粗哑的声音就打断了我:“让我来猜猜看。”
“你学得很快,一开始不出招,是在衡量我的实力和掌法,而等你反击拆招,就代表着你已经相到了应对的办法。老朽这双rou掌已练得刀枪不入,你敢单手拆我的‘刺鬼’掌法,内力奇高,手上功夫不弱,学对手也学得十分迅速,哪怕只得皮毛,靠你强悍的内力和速度也足够支撑一段时间了。”
鬼哭老儿凝神分析着先前那场比斗,将每一个转折点甚至他自己的落败都讲得头头是道,“而你自称临时作为武器的那枚簪子,你从始至终就没用过它,一直等啊,一直等啊,等到我习惯了和你比斗的节奏,你突然提高速度,用那一枚一直被我忽视的玉簪一招致胜——其实你根本不需要任何武器。”
“这不是任何一个名门正派教的路数,呵呵,他们最喜欢的是直接用上本门武功,像报菜名一样报那些酸倒大牙的招式,好像显摆个门楣,就能彰显自己的能耐似的。”我猜得没错,鬼哭老儿果然不受名门正派待见,说话间都不忘记讽刺一把,“你像野路子,但运转内力的方式很有章法,又诡异无比,身边还跟着七个影卫”
“你是诛仙教的人?”
我有些惊讶,“鬼哭老儿,你可猜得真准呐。”
“哈哈哈!”猜对了,老头有点自得,喜悦溢于言表,想说的话更多了,摇头晃脑地继续道:“我以前见过诛仙教主蓝还天,身边跟着七个影卫,派头可大,武功倒也还凑合,算对得上他摆的谱儿,不过他武功还比不上你。老朽在山里十几年,武林可真是风云变幻,这诛仙教主的位子,现在是你在坐着吧?”
“好眼力。”这回我是真心诚意地夸赞,“本座已许久未在江湖上走动,啊不,本座是刚出无虚宫,初入江湖。鬼哭老儿,你的眼力委实不赖。”
“看你的意思,你是要去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