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燕行。”我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睫,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
空气凝滞了一刹那,直到我挑起眼,斜倚着长榻,一边伸手拢着滑下去的衣摆,一边慢条斯理地问:“你就这么把你们的小秘密告诉我,不怕十七心里不高兴么?”
影二笑了一下:“这也算不上我们二人之间独有的秘密。在影谷时,听他的口风,分明是另有约者,那个人也不知是否还在人世。您是他效忠的主人,您知道了,他怎么会不高兴?”
我垂下目光,凝在红艳如玛瑙的石榴小山上:“风燕行,倒是个好名字。”说罢,便抬眸对影二道,“有时机的话,替本座查一查,十七的来路。”
影二微惊,有些急切地道:“教主”
我抬手截断他未竟的话语,淡淡道:“你说,他在入影谷之前,便已经学过剑术,对武学的领悟也远超同辈人,那他必定出自江湖人家。此等出身,却只身加入影谷,甘愿将自己变作他人手握的凶器,恐怕另有隐情。”
影二的剑眉渐渐蹙起,他表情挣扎地望着我,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什么。
“那本座略作猜测罢。第一,是别有居心。”
“教主!”
我不理他,自顾自地继续道:“第二,是家破人亡。”
“家破人亡,背后就有无限种可能,”我捏住一颗小小的石榴子,刺破了光滑的外表,石榴流出淡红色的汁ye,微微染红了我的指尖,“是因为仇敌,还是因为无妄之灾?不管哪种,心中大概还会藏着恨吧。毕竟他入影谷时,已经是能记住剑招的年纪了。”
“是,属下谨记。”影二垂首敛眉,单膝跪地。]
“哎,不必这么紧张。”我探手虚虚一扶,竖着食指点上他的嘴唇,“这事,不要告诉其他人。若是让十七知道,他又要难过了。”
“是。”
影二虽应承下来,眼神却止不住往后瞥。我看他这情状,不由轻笑道:“放心,本座已经这么说了,即使驾车的影一听到了,他也什么都没有听见。”
“而且,也不急于一时,只是为了满足本座旺盛的好奇心而已。”我拍了拍影二的肩,“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十七。”
影二后退一步,跪地行礼,见我颔首应允,方退了出去。
他走之前还算懂理,毫不客气吃了本座半斤葡萄,倒记得把吃剩的葡萄皮带走。
影二进出撩起了车帘,一撩一放间,光影一荡,有一瞬间淡金色的阳光爬上了我的脸孔,转瞬又被Yin影覆盖。
我俯下身去,百无聊赖地弹弄着圆滚滚的石榴粒,长发垂落铺了满桌,如同夜里的小溪,闪烁着月色的波光,缓缓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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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又行了两日,一路途径人家寥寥的村落。
这日,我下马车透透气,见此处重岩叠嶂,山连绵如线,似乎一路远行到天地尽头。天地相接处晕出一片淡红,淡橙,互相交织着,像少女酡红的脸颊,醉人又不自知,慢慢晕染开,如蘸着朱砂绘上生宣,突如其来的生动。
“这大好河山,太平盛世,真是赏心悦目极了。”我由衷地赞叹,回头看了看休息的青铜七卫,“只是山路难走,我们何时能到城镇?”
影五轻巧地跳下山岩,叼着根草叶,往前方山下遥遥一指:“前方就是昌林县城,是附近最繁华的城镇。按我们的脚力,明天大概就会到了,大哥说我们今天尽量赶到昌林南部的水霞驿站,在那里歇息一晚。”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透过薄薄的云雾,鸟瞰着那错落有致的城池,轻叹一声:“这山还不算太高。若以本座的轻功,走直线直接翻越,都不必等到明天。”
影五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又看了我一眼,低下头,最后说:“教主您这么着急的么?”
我没有回答,思忖片刻,低声问道:“十七的轻功如何?”
影五茫然,眨巴眨巴眼睛,天真又软绵地说:“属下不知啊。属下和十七哥不同届,还没比试过呢。”
“——甲等。”影二接下了话茬,也从岩石上翻下来,像只扑棱棱的大鸟,“燕哥十七的追击速度很快,对方显然脚程也十分快,有人接应,准备充分。只是要一路躲躲藏藏迂回前行。即使如此,十五日到繁阳城,确实是快了。”]
“那倘若十七很快就折返,我们与他——”我话未说完,便看到天边一点白影朝这里直扑而来。
影一跃起身,抬臂接住那只信鸽,伸手抚了抚它灰色的小脑袋,取下腿部绑着的信笺。影二适时地从包袱里掏出一枚朱红的果子放在掌心,任它低头啄完了,影一扬手放它扑棱着飞上半空。
这鸽子有灵性一般,似乎念念不舍地在我们头顶盘旋了两圈,才扇着翅膀飞走。
影五仰头看着它,抬高了声调问影四:“这是春意阁的然然还是白白?”
影四也抬头看它,应道:“尾羽如墨,顺滑油亮,喜欢吃果子,我猜是白白。”
然然和白白是两只信鸽,经过特殊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