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村庄上的街市便要收工了。
村民们总是睡得很早,在向来无外人踏足的村庄中,知根知底的家家户户没有上街市购买的必要,串门的功夫就能以物换物。
但对于异乡人来说,这里的一切都很新鲜。
也很异常。
僧人漫步在街市上,对每一个用纯朴笑脸接待自己的人还礼,但他身旁的少年早已视他人的卑微为常态,扬起下颚,不曾多看他们一眼。
“你想要的,北川家应有尽有。”少年皱起鼻子避开飘来的廉价甜味,对身旁的人道。
僧人捏着佛珠,稳稳地迈出一步又一步,犹如闲庭信步穿梭在乱糟糟的人群中。
摊贩上摆着的东西总能引起他的短暂瞩目,又很快移开目光。
少年很快察觉他真正的意图,“你在找什么?”
这句话他压低了声音。
一身黑色僧袍的人侧过头来,用平常的口吻道:“贫僧从第一日便有些许疑惑,今日想来验证一番。”
他的目光从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扫过,脚步也不曾停下。少年跟着他,直至远离了最为嘈杂的中心,停在一棵树下。
僧人仰头望着这棵高耸入云见不到顶端的树,颇为虔诚地埋头默念了一句。
“那么,你验证了吗?”
少年有些好奇,在这个异乡人眼里,他生长的地方是什么样。
“贫僧有一事不明,还望小施主解惑。”
僧人转过身来。
比少年高出一个头的男人略微上前一步,弯下腰来,轻声道:“为何从第一日起,贫僧未曾在村庄中见过妇孺。”
好似没瞧见少年突然冷淡下来的表情,僧人缓缓地说着:“在这街上来往许久,一眼望去,皆是壮年男子,老者也甚少。”
“实属不合常理。”
若要细细数去,这村子处处都是不合常理。两人都对此很清楚,却从没有谈及。
一直到两人回到北川家的院落里,少年都不再与僧人交谈过一个字。
深知自己触碰到了禁忌的话题,僧人也并不惶恐,他施施然回到自己的和室,如往日一样坐下诵经。
遮遮掩掩已经无济于事,若想要一起全身而退,必然得全盘托出。
可僧人静坐到深夜,也没等来少年。
他并无不快,照常脱下僧袍准备入睡。
对异乡人抱有忌惮是合情合理的,何况少年并不蠢笨,但越是如此,背后隐藏的东西便越是见不得光。
夜过半时,和室的隔扇被轻轻拉开。
刚沐浴过的人身上带着shi气,未干的发梢滴着水,一点一滴打在干爽的叠席上。
赤足穿过室内,来到被褥旁边,他弯下腰跪坐下来。
熟睡的人睁开眼,看向少年。
“今夜来了客人。”
他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裹在身上的单薄寝衣堪堪遮住锁骨,露出少许青紫的伤痕。
僧人叹息一声,坐起身来,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
少年从善如流地躺进去,蜷缩在成年男性的身侧,然后闭上了眼。
他闻着男人身上淡淡的檀香气味,早已透支的身体开始慢慢回暖,下身撕裂的痛楚好像也消退了不少。
僧人也闭上眼,打算就此捱过后半个夜。
“一年前,村中的最后一个女人死了。”
沉寂的黑夜里,闭着眼的少年靠在僧人的肩头,轻声道。
男人睁开眼。
“在我之后出生的幼童,都没能活过十岁。”
少年干净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倦,沙哑无力,此刻找不见丝毫白日里那高傲的痕迹。
“大长老说,这是山神的惩罚。”
“我们住在山中,吃穿用度皆取自大山,却不肯为山神祀奉。所以我们得到了惩罚,女人们患病死去,孩童夭折。”
弯月在空中由着乌云包裹,寂静的院内听不见任何声响,只有少年低语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们要向山神赎罪,如此才能有新的生命诞生,如此才能世世代代在这里生存下去。”
“否则,纵使是离开,诅咒也会永生永世伴随着我们。”
僧人睁着眼,看着拉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用冰冷的声音问:
“如何赎罪?”
“如何赎罪?”
匍匐在地上的男人浑身颤抖,用最后的力气向高高在上的老者问道。
闭不透风的殿内连一丝光亮也无,白发苍苍的老人盘坐在台阶最上方,身后是神鬼的浮雕,栩栩如生,令人连抬头看去的勇气都没有。
他睁开眼,看向趴在地上的人背后那个瘦弱的身影。
枯瘦的手掌轻轻一抬,鬼魅般的两个黑影便从浮雕后走出来,赤红色天狗面具盖在脸上,身形高大,孔武有力。
男人一瞧见,便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着。
一股sao味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