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依一边烹煮着茶汤,一边静静地听着张信说话。
初时很是惊讶了一下,心中也有些生气,可当她看到张信那犹如霜打的茄子般没Jing打采的模样,又有些心软。
怎么能够责怪他呢?
自己当时听到这件事的时候,第一反应不一样是去告密吗?
那个贯高可以因为皇帝对待赵王的态度不好就生出了杀心,信儿又为何不能因为他差点危害到自己的父亲而同样生出杀心呢?
将茶汤注入茶杯之前,林依依又多加了两勺蜂蜜,那茶汤之中甜丝丝的味道随着热气飘出。
“喝杯茶吧。”
她点了点下巴向他示意,看到他将茶杯端起轻嗅然后轻轻抿了一口露出一丝笑意来,林依依也微笑了起来。
她还记得,这孩子从小就喜欢甜食,但是因为她也喜欢,他总是会把更甜的那一份留给她。
“你在纠结什么?爱护自己的亲人、仇视想要伤害自己亲人的人有什么不对吗?难道因为一个人很优秀,他名声大、品德高、有信义、守承诺,甚至只是长的好……就可以伤害别人了吗?做错了事,因此而承担起做了这件事所引起的不良后果,这是因果啊,那个贯高,他并不冤枉。”
“因果?”张信听到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名词。
林依依怔了怔,才忽然想到,佛教现在还没有传入中国,张信自己也不会听说过这个词语了。
她略觉尴尬,想着怎么将这个口误给蒙混过去,因为她不想再为他解释什么是佛教了,她自己还不懂呢。
“呃,就是……就像春天你在地里种了一颗种子,秋天那颗种子就长成了一棵果树,那颗种子就是因,而那棵果树上结出的果子就是果了。那个贯高如果没有想着在柏人刺杀皇帝,就不会引起你的愤怒,也就不会让你产生报复之心,你也就不会派人去将他谋逆的事情透露给他的仇人,最终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张信微偏着头仔细听着,末了蹙眉道:“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目光灼灼地望着林依依道:“那那个想要刺杀我的人呢?他让人刺杀我,是不是就种下了一个因,然后等我查出是谁干的后再杀他全家就是结果了对吧。”
林依依感觉自己一脑袋的黑线。
这孩子好像太暴力了些,别人刺杀了他,他就要杀人家全家,这得是多少倍的报复啊?他明明是跟着她学医的啊,怎么不想着多救些人,就想着杀人了?
轻轻咳了两声,林依依看着张信尽量让自己的目光更温和些。
“信儿啊,那个,有时候因也是果,是因为有人更早地种下了因,于是就结出了一个果,而这个果又变成了一个新的因……你能听得懂不?”
林依依觉得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说明白了,于是有些心虚地看向张信:“总之呢,不会有人莫名其妙地想要杀人,肯定是你做了什么……呃,也或许是子房做了什么?得罪了人才会有人想要刺杀你。”
“老师的意思是,我不要再追究这件事儿了?”张信的眉毛紧紧皱起,显然他问出的这个问题是他所不满意的。
林依依摇了摇头,道:“不。你当然要追究,有一个危险的敌人藏在暗处,不把他挖出来怎么行呢?我的意思是,你在做一件事情之前,要三思而后行,尤其是一些可能会种下不好的因的事情时,更应该小心。”
她敲了敲茶几,叹息道:“如果当初不是皇帝在对待赵王的时候态度不好,又怎么会惹的贯高等人不满?如果不是皇帝在柏人县之外忽然改变了入住柏人的决定,也许贯高等人的计划就要成功了。”
说到这里,她身子忽然略微前倾,微微眯起了双眼压低声音道:“你知道为什么皇帝会突然改变主意吗?”
突然靠近的俊美容颜,略带甜香的吐息喷洒在面上,张信的身体突然僵硬了起来,胸腔里一颗心发狂地跳动起来,他紧紧盯着面前的那张脸,连呼吸都好像要忘记了,却仍然下意识地干哑着嗓子问道:“为……为什么?”
林依依坐直了身子,没有注意到张信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有些涨红的脸。
“因为是你父亲引导了皇帝呀。”
她有些得意,显然这件事让她觉得自豪。
“父亲?他早就知道了贯高要刺杀陛下?”
张信又想起了张石跟他说的话,也突然觉得事情有些神奇,而自己也有些可笑,他做的这些事情,真的有意义吗?
“他也是头一天晚上才知道的,因为是我告诉他的啊。”
林依依将事情的经过又讲了一遍,这让张信觉得自己更加的可笑了。
他做了什么?
老师和父亲因为那一念仁慈,想要保下驿馆里的那些人,想要避免更多的人受到牵连而死去,可是他却亲手戳暴了这个案子,让他们的努力付诸流水。
虽然最终皇帝赦免了他们,但是仍然有许多人在这之前就已经死去。
他这样,算不算种下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