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轲不可思议地抬头瞧他,唇瓣开合了几次,才拍手道:“老夫还真有。”
他顿了一会才小声问道:“姬将军最广为流传的事便是十年前孤身营救太子,但具体如何救得民间是传得天花乱坠。所以老夫,呃——如果姬将军不好说就罢了。”
姬慕清微怔,平静地道:“没什么好瞒的,就脚丫子跑得快,一起在庄稼泥地里趴了一宿,等着禁军来救。”姬慕清抿了抿唇,其实很多幼时记忆对他来说已如隔一世。他泰然道:“不过这虽然没什么人知道,但活命嘛,将士们都懂。”
这话题轻描淡写地过去了,但众人瞧着他面上逐渐凝重的神色,皆知虎口逃生必然艰辛。
周遭安静了许久,忽有一人站起振臂道:“姬将军,弟兄们支持你!”随即在人群中一呼百应。
戍边的将士大多都想得单纯,能互相为对方付出至此,这番情深意重怎能叫人不动容。
姬慕清听着面前滔滔不绝的赞赏,暗藏深意笑道:“在西境随便说说可以,到了王都都给我闭上嘴,小心舌头。”
众将会意,使劲点了点头后又开始称赞起这神仙眷侣。
姬慕清拗不过他们,应了几句后就在欢声中回了自己的营帐。
段彦跟随其后,走远了才敬佩道:“主子这招事半功倍,先前断墙一事同驻军的隔阂这回算是真的解了。”
姬慕清停住步子,歪过头来眨了眨眼,“如果我说我只是炫耀一番,没想那么多呢?”
“啊?”段彦懵在原地。
***
沉香氤氲下,日子过得充实又飞快,腊八后的新年也很快便能熬到。
介于边关战事胶着,国君萧天泽便下令新年正旦的盛宴一切从简。
太子久居西境的消息传回后,满朝文武对于先前的传言便信了大半。
东乾国对于男风并未避讳,一些官员家里甚至还光明正大地养着男宠。但萧北辰对于姬慕清的感情明显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忠贞不渝。
簇拥太子的文臣愁白了头,跑去请教云太师。
云太师达观,只回:“太子这是随了国君,毕生只爱一人。”
文臣听此更加苦闷,一时辩不出对错,便只好从姬慕清身上找他除却男子身份外做不得太子妃的理由。
只可惜先前侍御史便上奏弹劾过一回,结果触了逆鳞,被姬太傅斥得狗血淋头。而且但凡姬慕清有个污点,御史台的唾沫星子现下早起了浪花。
局势一天天瞬息万变,官员间互相奔走商讨对策,但随后听闻了不断传来的捷报,他们又有了些别的心思。
“啊呸,凭什么?”宁王萧明轩砸遍了大殿里的青花瓷瓶,手掌也被琉璃盏划破出血,“母妃,你听到那些大臣都在筹谋什么吗?”
“都想到他萧北辰传位给我儿子了,都没想过直接名正言顺地把君位给我。”
“那直接把我杀了好了,我的存在就是一个笑话!”
宓妃坐在主位上,半晌后才说了一句话,“是母妃不得宠。”
“可明明是您最先进宫,也是您最先诞下皇子,为什么把我打成庶子,我是长子!”萧明轩看着满地的碎片,心情仍旧不能平静。
宓妃紧拽着衣裙,似乎想起了什么刻骨往事。良久后,她叹了叹,“收拾一下吧,到时辰去宴席了。”
新春正月初一,早晨国君致贺词,晚上则赐百官宴。
群臣入座时,萧明轩已独自坐在了郡王的位置。
国君萧天泽有几个兄弟,却都是闲散王爷,平日里四处游玩,只有到重大节日才能见上一面。此时萧明轩坐在他们的对面,只知道这是他不想要的将来。
他要万人之上。
平息膛内怒火间,他余光瞥见萧北辰一一同大臣行礼,脚步如风走到了他的上位坐下。
他侧头揶揄道:“太子这一去西境,拿了战功回来,着实锦上添花。”
萧北辰未想他直接不客气地提了这事,但还是谦和道:“大哥过奖,只是承蒙了几位将军的照顾。”
“可见着了姬将军?本王听说他差点死了。”
萧北辰眼底闪过寒意,但还是平静道:“陵景很好,不劳大哥挂念。”
“哟,这口吻,护人呢。”萧明轩随意地向后靠去,没有压低声音,“要不然你可以先娶个侧妃,说不定还能早点抱得美人归。”
“大哥有何指教?”萧北辰面上仍旧毫无波动。
萧明轩没想到他这次顺了话,只犹豫了一刹便试探道:“你大嫂有个闺中好友,不知你可愿见上一面。”随后萧明轩见他眉头微蹙,又补说了一句:“虽不是什么名门,但也是大户人家。”
萧北辰没有立刻回答,品了品小桌上的醇酒,才说:“倒不是本殿拘于门第,主要是先前受了临州刺史千金的教训,如今实在不愿轻易接触不知底细之人。”
刺史千金之事萧明轩后来也有所耳闻,但也只觉得那位陆小姐做得不够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