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浔刚进入赵杰所在的鬼域,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倒不是因为这个鬼域有多骇人,面前又站了多少恶鬼,恰恰相反,这个鬼域看上去什么也没有,甚至因为极致的昏暗,连脚下的地都看不清,就好像在完全没有光的屋子里抹黑上厕所,连脚下的地板是不是平的都不知道。
不过他倒也不是怕。
白浔有些自嘲地想到,人的适应力果然是无穷的,换作他刚死那会,没准还要嘤几声嚎几嗓子,但现在已经能够毫无波澜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发呆了。
吴封传递过来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完全推翻了他先前所做的一切……就连仅仅是体会了部分的吴封都觉得惊骇,直面风暴的白浔,又怎么会真的适应良好呢?
其实之前的处境也和这里差不多,都是摸黑走路,但祁笙再狗逼,也好歹是点了盏灯指了条邪路,但现在这盏灯灭了,白浔知道自己已经连滚带爬对着错误的方向走了太远,早就没有了回到起点的可能,现在面前还压着祁笙这座大山,又看不清路,整个人都烦躁得不行。
吸气、呼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干脆双手抱膝,胸口用力压向大腿,似乎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把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牢牢禁锢在其中,让它不至于完全跳出去。
白浔不知道的是,他在这坐了多久,就有一双眼睛看了他多久。
很长的睫毛,好似雨滴也会停留在那要弯不弯的弧度里,偏偏眉眼极其冷淡,雨落下去也成了冰。
很无趣,祁笙托着下巴想。
曾经多少人为了他的一个眼神不眠不休的修炼,为了他的只言片语争得头破血流,一副这辈子活着都只为了这一刻的蠢样。
现在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呆在这里,盯着看了不知道多久,而且……偏偏该死地移不开眼。
“祁笙……”
白浔的声音很轻,像是很快就会被鬼域整个吞噬似的。
但就是这样的呼唤,竟激得祁笙整个人微不可察地一震。
白浔继续说道:
“……我想和你谈谈。”
话刚出口,白浔也是一震,因为他话还没说完,祁笙就已经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了,以至于他后半段完全是当着本人的面说的。
靠啊!你是什么召唤兽宠物小Jing灵吗!
难不成他一直在暗处悄咪咪盯着我不成?白浔脑子里刚冒出这个想法,就很快打消了。
哪可能呢?先不说他这种搞Yin谋的一天到晚把自己忙得脚不沾地,就单说偷窥的行为……都比男厕所摸人屁股的变态还要猥琐。
但这样一想,白浔反而觉得毛骨悚然,心猛地一沉。
所以只有一种解释了,那就是这个地方发生的所有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谈什么?”祁笙面无表情。
其实早在呼唤祁笙之前,白浔就已经准备了好久,想着在什么地方要义愤填膺,什么地方要适当示弱,可是在本人面前,他小腿打颤,还能记得清反复锤炼过的关键句,但开头又紧张丢了。
但是顶着祁笙的视线,白浔忽略额头的冷汗,强自镇定道:
“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计划,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取回你的腿,为此,你给我上环让我拥有实体,骗我可以救人让我去收集魂魄,那些人真的是杀我的凶手吗?又或者是你一开始就选择好的养料,我在这里努力了那么久,现在告诉我全是一场空,全是你的把戏,我真的、每一个鬼域……我真的都是拼了命要闯过去的,被你羞辱也就算了,”白浔一顿,怒道,“但你根本没想过给那些人一条活路,为了你的腿,你根本不在乎那五个人的死活,不是吗?”
“对哦……”白浔喃喃,“我记得你说过,那个环里有你的血rou,所以我这个‘伥鬼’已经快被你打磨成型了是吗?你既然一开始就没想让他们活……你、”
他几乎是有些悲哀地说着:
“……你又为什么要骗我?”
忽如其来的,祁笙感觉到心脏一痛。
整个鬼域的空气都像是凝结了,明明是混沌,却让人感觉到空气都扭曲不已的压力。
祁笙用力扯扯嘴角:“蠢成这样,是你活该。”
白浔心里已经骂了几条街,他气得脑袋冒火,但喷不出半句脏话来。
不知从哪里来了一阵风,吹起他身上的白袍,白鹤微微展翅,整个人轮廓在风里显得格外纤细孱弱,脸色也苍白得发青。
“我知道了,”白浔闭上眼,“那恭喜你,你快赢了。”
祁笙的眼睛却没有胜利的喜悦,相反,像是酝酿着风暴,盯着贸然闯入其中的飞鸟。
这是一种很离奇的感觉,心里扎的那根刺拔了之后,似乎就开了个口子,风在里面通行,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旷感。
“但你还没赢呢,”
白浔苍白地笑了:“之前是我懦弱,我想着要救下每一个人,想着就算当条狗只要能达成目的也无所谓,现在我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