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类悠长的尖啸划开黑沉沉的天际,一束光得以透过乌云照在林间。微薄的热和亮里,晏馥转醒,从枯木里爬出来,松针枯叶淅淅索索地从他身上落下。森林腐烂的死气提醒他又回到了那个危机四伏的可怕地方。
晏馥一个激灵,爬到最近的树干边站起来。树皮摩擦着他赤裸的后背,带来一片火辣辣的痛。来不及环顾四周,他快速得跑起来,循着树与树之间的空隙。胳膊挡开尖锐的树杈,脚底在石块和泥水中踩过,这些他都顾不上,一心摆脱。
他跑得几乎飞起来,两脚不在同时着地,轻盈得越过障碍,马上就要捉到那束光亮。晏馥急迫得抬头,盯着天边那条尾羽,极闪耀的绶带犹如一把剪子破开他的视野,但却越来越远。
下一秒,他被绊倒,沉重地扑在地面。松软的枯枝腐叶下隐藏着许多尖锐的异物,戳中晏馥柔软的胃部,他扶着自己的喉管呕吐,不过这样数秒钟再抬头,那道裂隙被乌云拢上了更多,几乎分辨不出方向。
不!不能!晏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是唯一的希望,是遗失的宝物。他快速得爬起,手脚并用。向着不可能达到的高度抓了一把。
他的双脚离开地面,就着孤注一掷的冲劲飞跃起来。仅仅一寸,远不够他接近天空的尽头。而乌云翻滚,重云如盖,厚重得兜头罩下,仿佛有一位猎人早已等待着他,撒下大网。他越是飞起,越是落入事先布好的圈套。
华美灿烂的尾羽终究是消失了,视线里留下白黄色迅速消散,墨黑色的绝望笼罩了晏馥,失重感控制着他,不断下落。四肢垂落,Yin冷chaoshi的风托举他的后背,又从脖颈、腿缝或是腋下穿过,像条条长舌,无孔不入地舔舐他的躯体。
强劲的风吹乱了晏馥的黑发,他侧头的一瞬,瞥见深不见底的坑洞转动密密麻麻的眼珠。
晏馥惊恐万分,半梦半醒之间他甚至用力坐起来,半路顶撞到一个臃肿的腹部。这时,心灵虽落至地面,那句惊叫最终还是脱口而出。又是这样的噩梦,不同的过程,一样的结局。
汗析出,他用小臂撑住将要倒下的身体,圆而发硬的腹部使得晏馥的腰骶部只能外拱,紧贴着地面。他的心脏突突乱跳,急切地向因恐惧而蜷缩的末梢输送血ye,热流灌溉,失温的表皮血管因此而扩张。
西蒙从洞xue外侧到这里,不过七八步。他捞起僵硬的神子,晏馥很轻,对于西蒙来说,轻得像一只羊羔。神子剧烈起伏的上身在两人相拥时微微颤抖,西蒙抚摸他的后脖子,如果那处有一握长发,也会被一同梳理。
神子很喜欢这样的抚慰,起码身体很喜欢。西蒙在他昏迷时常常这样做,五指由发际抚触,指腹稍加一点力,沿着脊柱的凸起紧贴。慢慢的,他的眉头松开,紧咬的牙关才能被撬开,喂进去水。
或许身体确有这部分记忆,西蒙的双臂穿过他的腋下,环住他,晏馥获得了依靠,上身得以松懈。他自然而然地把脸颊搁在西蒙的颈窝里。汗渐渐得收了,粘腻温热的毛孔贴着西蒙干燥的身体,他的体温仍带着洞外狂风的冷。
布满血丝的,重瞳的,怨毒的,冷漠的,兽类的。各种各样的视线与晏馥对视,他苦恼着闭上眼睛,似乎这样才能逃离梦境的映照。心中不详的预感冰凉尖锐,西蒙体温的冰凉却令他心安。晏馥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怕,是梦。]西蒙传递意识。
[嗯。]晏馥回答,他试图离开,但战栗软化了他。
骨倚骨,rou贴rou的两人仿佛同根的果与叶,贴合在一块。[我知道。]晏馥回答,他扬起脸又垂下,只用额头抵在西蒙的锁骨上,好显得自己不是全然靠着他,是个没骨头的人。但因此而更为外突的锥骨,却换来了更细致温柔的抚摩。
晏馥完全相信西蒙会保护他,如果再一次落入怪物的控制,必然是发生了无法挽救的事。可怕的不是无力反抗,而是连反抗都不能。[我……]剧烈的蠕动打断了晏馥的思考,被包围在两具躯体中间的肚子开始躁动,肚皮被顶起一处处小包。
从肠子里打了肚子一拳有多痛,痛得晏馥喉头骤紧,他翻倒,狼狈地呕吐。肚腹中翻江倒海作动,恶心反胃使得晏馥胸中烧灼苦涩,却挤不出一声呼救。
鸠占鹊巢的卵力气大得惊人,使他不得不抱住它。惊惧它下一秒就会冲出,或劈开那双无力的腿,诞生。
晏馥奋力得支起上身,发力的腹部肌rou显得变形的肚子更加狰狞。奋力中他睁大的两眼望着洞xue的顶部,它要出来了,救我,好痛,不要。那一滴水光泛上眼眶时,晏馥嘴无声得张开。[西蒙!]除了向着心的角落里,他实际什么都没喊出来。
漆黑的颜色从琥珀色的瞳孔中晕染,挣扎和迷蒙交替闪烁,西蒙从神子的脸庞上读到了失控和抽离。他把晏馥放在草垫上,神子立即痛得蜷缩起来。
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臂,剧痛让晏馥两股战战,反复纠缠他的噩梦在清醒时袭倒了他,树林与飓风是背景,乌云与夕阳是颜色。这一次他做了清醒的梦,预示着一切都不是梦。鸣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