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岑儿见那男人又扶着腰到走廊上喂鱼,身边却不见一直跟着他的黑衣人,她看到他高高隆起的肚子,又嫉妒又气愤。若是没有他,没有他肚子里的东西,小姐便可以独受恩宠高枕无忧了。
见他身边没人,便暗生歹毒心思,悄悄走到他身后,猛地将他推下台阶。男人倒在地上面色痛苦地捂着肚子,腿间蔓延出殷红的鲜血,黑衣人从天而降慌忙地蹲下横抱起他,临走前狠厉地剜了她一眼,岑儿感觉自己仿佛被他的眼神撕碎,双腿颤巍巍地站不住,膝盖一软跪坐在地上,看到阶梯下的地面印着的血迹,鲜红鲜红的,好像刚刚失了一条人命。
“你推了他?”柳枝不敢相信,大惊失色,斥责她道:“你何故要去推他?跟了我这么多年,何时教的你如此蛇蝎心肠?”她虽是青楼女子,可在清阁的培育下从小饱读诗书,明晓事理,自诩文人风骨,端不会行有损Yin德之事。
“都是岑儿的错,是岑儿气愤不过一时糊涂,竟然做出此等恶事,求小姐救救岑儿。”岑儿边哭边磕头。听别人说那个叫无影的黑衣人是秦公子最亲信的侍卫,他今日目睹了一切,必然会将此事告诉秦公子。
“你啊你,当真是糊涂至极。”柳枝气的头发晕,扶着桌子坐下,“若是公子知道了,你叫我如何自处?如何解释?”
奉天府谁人不知秦家大公子行事雷厉,手段狠辣,虽然赏罚分明,但被重罚过的下人也不在少数,今日这事若是叫他知道,柳枝没有自信可以全然脱身。
“小姐,”岑儿跪着上前了几步,哭道:“我去向他认错,求他原谅,求他不要告诉公子,我这就去求他。”说着就爬起来跌跌撞撞往门口走。
“回来!”柳枝高声一喝,叫停岑儿,“你害的他不足月份就早产,若是父子平安也就罢了,若是最后一尸两命,你以为你能逃的过吗?”
“若他顺利诞下儿女,你去求他,只要他不是痴傻之人,怎可能会饶了你?”柳枝本就心有不甘,怎会放下身段去求他?就算是这等丑恶之事,就算是岑儿做的她全然不知,可岑儿是她的人,无异于她去求他,她绝对不允许。
“那,那怎么办?”听柳枝一句一句地剖析着,岑儿瘫软地上,突然想起什么爬起来,神色呆滞,嘴里喃喃自语:“我这就去向公子请罪,都是我自己的主意,与小姐无关,都是我一个人干的,都是我干的。”
见她一心维护自己,柳枝不禁红了眼眶,又恼又感动。起身过去抓住岑儿的手将她拉回来,深咽了口气:“若是公子怪罪下来,你只管往我身上推。”
按住岑儿,柳枝紧握住她的手:“我好歹是他的枕边人,他会念及往日旧情。若是告诉他皆是你一人所为,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你,再者,无论他信不信你没有受我指示,我都脱不了干系。”
“小姐……”岑儿望着柳枝,眼泪汹涌。柳枝待她的好,她无以为报,暗暗下定决心此生定要为柳枝当牛做马,肝脑涂地。
按理说陆青河不该来的,他又不是稳婆,接生这活他哪干得了?但这是从未见过的男人生子,他一直颇为好奇,想着能在自己的行医笔录上记下这一笔,便跟无影提前说过,若是锦瑟哪日临盆,一定要喊他来。
方才一贯沉着内敛的无影慌忙来找他,他还以为是秦子赢出了什么大事,赶过来才知道是绿阁出了事。见事态紧急,便叫无影去请稳婆,可产夫却顶死不要无影去,痛的脸色煞白满头虚汗也不许他们找稳婆。
幸好这腹中孩子乖巧懂事,没让锦瑟受太多罪就呱呱坠地了。抱着初降人世哇哇啼哭的婴儿,陆青河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庆幸这场接生还算顺遂。
“怎么样?”柳枝站起来,问向走进门的岑儿。
“父子平安……”岑儿低着头走近柳枝。
“儿子……”柳枝顿觉双腿无力,重重坐下,片刻后又问道:“公子回来了吗?”
“方才刚回。”
柳枝和无影前后脚进了正院,来到秦子赢跟前,柳枝不等无影开口便欠身行礼,抢先道: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喜得麟儿。”
不等秦子赢所有反应,就屈膝跪在堂下,瑟瑟发抖道:“柳枝有罪,求公子念及昔日情分,网开一面。”说完便俯下身子,跪伏在地。
“你做了什么?”秦子赢端坐在堂中太师椅上,紧皱着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柳枝,柳枝那日无意见到锦瑟……见到他的肚子……便心有不甘生了妒忌,今日在走廊见到他,一时鬼迷心窍,便将他推下了台阶……”柳枝说着说着泫然欲泣,两手紧攥,指甲扎的手心生疼。
岑儿跪拜在她身后,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强忍着哭声。
无影见柳枝自行请罪,虽有些偏差但大体不背离,便也懒得戳穿她,只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是你害得他早产?”听清了事情经过,秦子赢顿时拍案而起,周身浑是暴戾之气,眼神如刀锋般凌厉:“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仗着我去你红苑几天便自以为是秦府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