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晚和孙泠睡在同一张床上时,陈村紧张得睡不着,身边像是蛰伏着一头野兽,他尽量把呼吸放轻,不引起野兽的注意。但是那野兽好像也怕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呼吸声比他还小。他实在撑不住,几个小时后,终于睡着了,做着被野兽追赶的梦。一只可怖的野兽追上他,把他压倒在地,用四只毛茸茸的爪子在他脖颈和胸膛上搔刮,很痒,他就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野兽的爪子很柔软,他并不反感,甚至握住某一只爪子,体会掌心之物rou嘟嘟的触感。突然,那个野兽对他张开血盆大口,他吓得闭上眼睛,眼睑上传来shi热的触感, 接着是脸颊,嘴唇。等他睁开眼睛时,一摸,脸上糊了一脸的口水,他又是好笑,又是嫌弃,把野兽推开,内心里还有些留恋不舍,那野兽的皮毛,多么光滑啊,摸起来多么舒服啊。
他醒了,一下子跳起,为自己没有戒心而懊恼。孙泠也坐起身,被子从肩头滑下,委屈地看着他:“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看他的神色,听他的声音,都很清醒,难道他一晚上都没睡?陈村垂下头,看见孙泠的手指落在被子上,关节凸出,皮包骨头,和梦里rou感的爪子大异其趣。他看了孙泠憔悴的面容一眼,背过身,又躺下了。
第二日睡觉还是紧张,比第一日,略微放松了些。
到了第三日,陈村躺在床上,恶意地想,我自己先睡着,气死你。他知道孙泠一直都没睡着,虽然孙泠尽量装出呼吸平稳的样子,但是一个人睡没睡着,总是可以察觉的。深夜是人最为脆弱之时,如果自己思绪翻飞,而他人睡得甜美,那种孤独就像是被全世界抛弃。就以自己的酣然入梦,来报复孙泠的夜不成寐吧,哼。
但是孙泠的自我折磨,并没有令他开心。深夜, 他变得多愁善感了,他不恨孙泠,他希望孙泠好,现在就去睡觉,连梦也不要做。孙泠白日里Jing神虽然不错,但是人的颓唐是掩藏不住的,他身体原本就不好。陈村暗暗忧心。
可能是自信陈村逃不掉,孙泠不再捆着他。陈村有时候想, 孙泠把他绑住,不是为了方便自己为所欲为,而是为了让陈村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放弃逃出去的想法。
孙泠没有再对他做什么,把他当成一个重要的客人,什么都不让他做,吃饭端到他手上,恨不得喂到他嘴里。大多时候,孙泠又变成过去他认识的那个样子,那是在更久远的过去,两个人成为朋友之前。孙泠存在感低,他有一种本事,把自己融在人群中。地下室没有人,他就把自己融在空气中,基本让人忽视他的存在。但是,陈村已经不是过去的陈村了,只要他细心感受,就知道孙泠一直在那里,并且,空气一样无所不在。他恍惚觉得,这个地下室,孙泠的目光充斥每一寸空间,像无数微尘,在空气中悠悠浮动。
他放下了对孙泠的部分戒心。
陈村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如果没有现实方面的考虑,他不介意在这个地下室待几天。平心而论,这个地下室比他原来出租屋的环境好多了,干净,明亮,整洁,Jing心布置,像是旅馆的高级套房。
地下室没有其他的娱乐,手机在孙泠那里,陈村只能看书。书架靠在墙上,摆满了书,陈村大略晃了几眼,各种类型的书都有,他又仔细顺着每一排的书看过来,确定了,里面没有一本是他送给孙泠的。他随便拿出一本翻阅,他本来就是读中文的,工作后虽然多有荒废,书看得少,但是重新进入阅读状态,对他并不太难。字符的跳动中,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孙泠偶尔看书,大多时候是盯着手机,陈村搞不懂他尽玩手机做什么,为什么不去休息,眼睛已经那么干涩了。但他什么也没说。
隔日,大书架旁又多出一个小书架,上面摆满了许多期刊杂志,都是最新一期的。
孙泠接电话,怕打扰到陈村,把声音压得很低。陈村依稀听到几个零星星的字眼,什么“连载”、“更新”、“没时间”……陈村知道孙泠是写小说的,现在他一天到晚待在地下室,大概也没写小说了。他记得孙泠说过,开心时就不写小说了。那他现在开心吗?他看着孙泠讲电话的身影,显然不是。
孙泠不写小说,家里还有钱。自己不工作,就没钱生活了。在上次冷战之后,陈村和孙泠主动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给公司打电话。
领导把他训斥了一顿,他已经无故旷工五天了。陈村反复道歉,那边语气才好了些。问到什么时候可以来公司,陈村支支吾吾,答不上来,领导火气又上来了,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一个星期后还没到公司,以后就不用来了。
孙泠似乎很怕他与外界联系,他打电话的时候,孙泠手中虽然拿着一本书,眼睛却时时往这边瞧,电话一断,他就马上过来,伸出手,把陈村的手机没收。
领导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之所以没把他辞退,大概是考虑到他近来业绩较好。领导尤为重视的, 是和山海集团的后续合作,这么一个大客户,公司那边也想抓在自己手中。领导去山海集团谈过几次,对方委婉地表示,业务的对接,只认陈村。所以公司这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