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来,便要起身为折思谟更衣。折思谟却伸手将他压回床上,随后自己也往床上一躺,从后面抱住碧瑛,和衣睡在一起。
“我躺一会儿就好。”折思谟在碧瑛耳边低声说。默了一会儿,折思谟又道:“这几日夏军佯攻频繁,大举攻城应该就在这些天了。夏军失了主将,如今攻城,只怕是要做一场决战。”
“嗯。”怀中人轻声应到。
“你上次说到的长刀,端王已让附近城池都一起日夜赶制,今夜已到了一批。我看过了,虽形制赶不上陌刀精美,用作战刀已是足够,再配合上阵法,应该能发挥出奇效。”
“这两日自三更起均是浓雾,军师观测气象,未来几日应当亦是如此。”
“明日起我便不能再回来了。父亲执意要与我同去守城,你与母亲便好好待在府里,等我们回来。”
“我也与你同去。”碧瑛挣扎着要起身。
折思谟将他按住,道:“听话。”想了想,他怕碧瑛像上次一样,悄悄跟去,便又劝到:“母亲一人在这边我也不放心,你与母亲一起,有什么事也可以保护她。”
“你放心罢,我一定不会让你母亲有事的。”碧瑛承诺到。
折思谟用手摩挲着怀里的玉佩,心中无声说道:很快便也是你的母亲了。
“等此番战事了了,回到京城,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嗯。”
“你睡罢,我起了。”
折思谟在碧瑛眉角亲了亲,便起身离开。
临走时,他吹灭了桌上的灯盏,屋子被黑暗笼罩。他回身看了看,只寻到碧瑛模糊的轮廓,隐约感到碧瑛也正脸朝外看着自己,却没能看清他双眸。
后来许多年里,他一直想,那夜碧瑛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离去。
曾经他的眼里是炽热浓烈的爱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双眼开始沉寂,甚至很少看他,总是微微垂着眸子。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认定,自己不喜欢他的?
他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为了什么要豁出性命去救自己,去救自己的母亲?
他怀着这许多疑问挨完漫长的一生,直到死去时,也无人为他解答。
两日后,五更未到时,夏军大举攻城。
西北军佯作不敌,退入城内。
夏军骑兵追入瓮城,一片浓雾之中,等待着他们的,是列阵严密的西北军。
一排射弩,一排射箭,层层推进,近身则战刀如墙,敌军人马尽数绞杀。
待敌方发觉中计,挥军撤退,退路已被西北骑兵阻断。
众兵士在城墙下迅速集结,列阵,又是弩箭远射,战刀肉搏。兵阵如铜墙般推进,从四面封锁,夏军如入瓮之鳖,最终纷纷倒戈投降。
此战西北军以近乎无伤亡之态获胜,夏军伤亡过半。
清点战俘时,却不见对方主将。
夏军前任主将被折思谟在本营中斩杀,随后其弟接任帅位,统领大军。
照理说行军打仗,将帅都在后方,是全军将士力保的对象。
西北军两翼包抄,尾部堵截,并未见夏军主将出逃,此时却在俘虏中找不到人。
折思谟听到兵士禀报,心中涌起担忧。
他让兵士将夏军副将绑来,还未来得及问话,对方便往地上啐了一口,随即哈哈大笑。
“你们有句话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们既然如此狂妄,偷袭我方本营,那我们就学你们一学。”
“你什么意思?”折思谟沉声喝道。
“算你老子走运,本来将军带了几个好手,计划潜到你家直接杀了你老子。将军死了,这场仗我们本来就没打算赢,但死前拉上你们将军一起,我们也不算太亏。没想到那个老不死的居然亲自守城来了,呸。”
说完又往地上啐了一口。
“看来只能杀几个家眷泄泄愤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折思谟如遭雷击,顿时不能言语。
旁边副将立刻命人将那夏军副将拖了下去。
折思谟反应过来,冲到一旁抢过一匹战马,掠着缰绳一跃跨上马背,双腿往马腹狠狠一夹,疾驰而去。
回到折府门前,折思谟冲下马背,却腿上一软,差点扑倒在地。
府门大敞着,管家的尸体卧在不远处。
折思谟踉跄着往前,一时竟不知该往哪处寻找。
隐隐听到有哭声传来,折思谟立刻往声音处寻去。
哭声越来越清晰,折思谟循着哭声来到一间早已废弃不用的房屋。
房门敞着一半,进门处伏着一具尸体,身上还配着短刀,想来应是前来刺杀的夏国人。
折思谟抖着手推开另一扇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房中地上还散卧着两具尸体,都是仰面倒地,一个颈上,一个额上,俱插着一根短箭。
那是专属于袖箭的配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