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法玺神力加持,罪无肠如虎添翼,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见他如此争气,善法慈更加有恃无恐,便一心对付寒星上人。
因受延时法阵拖延,寒星上人旧伤仍然未愈,此时强行结印,摄持结护法弥补境界,法力已有不济,只是他沉稳有常,并不示弱。善法慈一时摸不清虚实,便拿话探道:
「师弟,你为了身外之物陷本门于危难,又是何苦来哉。」
「子虚乌有之物,如何给你?」
「那么经由你手,为吾开启法界天门,也是一样。」
「强启天门必引天罚,粉身碎骨,得不偿失,又有何益?」
「那吾只有一鼓作气,逼到你没的选。」善法慈广袖一翻,掷出一对泥塑兵俑。兵俑见风则长,落地时已及半人高,左右镜像,各执宝弓,仰首曲臂,对着空弦一弹,两道弧光激射而出。
界外兽群徘徊不去,寒星上人不敢撤印,足尖挑起碎石,以巧劲格开一道光弧,另一道无暇再顾,只得以身硬受。
血光一现,只听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喊道:「师父!」
胜云霄身形如电,率先跃入战阵,扶住寒星上人。
另一方,师泠风收起身法,视线冷冷一沉。
胜云霄已顾不得偌多罅隙,放下宝剑,只将双掌抵于恩师背后,源源不断输入真气。
这一番施为毫无保留,寒星上人气血略舒,抬起眼睫,寒眸一扫,却见许久不见的爱徒白衣浴血、眉宇带煞的模样,不由一怔。
迎上关切的目光,师泠风内心微动,无形中愠忿稍释,含糊道了声「我没事」,随即挽起剑招,直指善法慈。
善法慈方才一眼便瞧见胜云霄所携断灭之剑,不由瞳孔微缩,转而使唤罪无肠道:「先解决那个。」
金石铿锵,银锋对上锁镰,转眼变幻数招。
士别三日,罪无肠虽获神力无匹,却不如对手身法灵动、招式迅捷,银锋挑动剑气,以风为刃,专伺周身空隙,几个回合下来,悍躯已添多道血痕。
善法慈见状,托起法玺,翻转一面,喝道:「涌!」
音落,那巨汉沉稳刚猛的打法陡然一变,招式愈来愈快,配合长索激荡生风,如金钟罩身,一时竟无懈可击。数招不破,师泠风只得猱身暂退,另寻破绽,只在此时,他眼皮一跳,余光中闪过一个身影。
「——师兄,别来无恙?」
来人趁乱混入人群,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见露了行藏,只得强自扯出一个微笑。
不见则已,一见此人,师泠风邪火攻心,当即撇下罪无肠,不由分说一剑刺来。对方顺势急退,往善法慈那边一纵,口中高呼「师伯救命!」
善法慈被他囫囵撞进怀里,只得接了,倏然神色一凛,旋身一掌将他击开,怎料为时已晚!
那人甫一得手,不顾伤情,将夺来之物往上空一抛,一个影子飞掠而过,正巧接住那物。
善法慈一时不防,被人在眼皮底下趁了便宜,眼见爻鹰衔着法玺印绶飞得无影无踪,一贯上扬的嘴角终于挂不住。他脸色Yin沉地望着这师侄「东方无极」,见对方手捂胸口,衣襟渗血,形容狼狈,神情却愈显坚毅,一身灵蕴内敛含光,不可与往昔同日而语。
「……不错,我如今正是季沧澜。」
下一刻,季沧澜将手指伸进前胸伤处,忍着剧痛,从心口抠出一枚晶核,掷落于地。晶核「哧」的释出一股白烟,须臾消散,现出个蜷缩佝偻的人形。
那人赤条条侧躺在地,神色惺忪,好似长梦初醒。众目睽睽之下,他慢慢撑起瘦骨嶙峋的身体,露出一张颜色蜡黄、双颊凹陷的脸。
有人认出这张脸,大惊道:「你是逆徒东方无极?!」
东方无极神色畏缩,目光闪躲,全不见昔日狡黠轻诡之状,那孱弱体质莫说修士,比常人尚且不足。
须知世间虽多有禁术,然天道循理,又何来损人而专利于己之法?夺舍之术虽可夺人rou体,替为己用,然魂rou一体,岂可弃若敝屣,一旦剥离,必折损根基,是故东方无极每施用此术,便将原身纳入法宝,随身携带,以补魂气,却只聊胜于无。而季沧澜囿于天资,入门半玄,始终刻苦勤勉,道合自然,绝境之中,不坏初心,一线灵识,坚忍不拔,终究突破自限,反制外邪。
季沧澜三言两语,提点要处,当下有人膺愤,有人赧然,更有人窃喜——原来只要勤加修习,半玄亦有十足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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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玺虽失,罡气未散,罪无肠勇力尚在,攻势却不如方才迅猛。
世间不乏此一类人,嗅得好处,便欣然往之,但要他以身涉险,却是万万不可。
此时失了神器相助,又见东方无极事败,他心中已萌生退意,只是甫一闪念,心脉间陡然一沉,一股恶气chao涌而出,直冲顶门,霎时将灵智吞没。
事发突然,众人只见这巨汉突然僵直原地,不明其所以,继而又见他双目漆黑不见睛明,七窍里淌出黑浆,情状甚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