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凌并不是你的养父。”何奕平稳无波的目光投射过来,“确切来说,他在法律上和你并不存在收养关系。”他看着少年一点点从困惑陷入了不敢置信,在大人的谎言被戳破的一瞬间泄露出孩子才会有的无措。
“而你也不该叫沈晔,你的真实名字是徐煜。”他递过来早已准备好的牛皮纸袋子,沈晔不需要接过来确认,从袋子的厚度就能判断出何奕在调查中下了多少工夫。
“不想打开看看吗?亲子鉴定的结果我也放在一起了。”
“不用了您说吧。”沈晔怔怔盯着鞋头的污渍,不知是什么时候蹭上的,圆形的一小块氧化成了褐色,难看地巴在白色皮质上。
这双价格不菲的限量版运动鞋还是月初开学时沈清凌买给他的。
何奕望着他出神的样子,内心有了一些触动,他可能是想起了什么,呼吸陡然加重了,皱着眉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眼睛又重回了那个冷静温和的何医生。
“沈清凌在十年前不满足收养人条件,法律规定单身男性30岁才可以进行收养。”心理医生的声音缓和而沉静,“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领养证的,但我很确信他的手段不合法。”
“还有呢?”沈晔艰难地挤出一道声音。
“还有你亲生父母的家就在本市,据他们说,十年前找了你很久,去了警局也没有人说捡到孩子。所以有理由相信你可能是被故意拐带的。”何奕身体前倾,想安慰性地握住沈晔轻微抽搐的手,被他躲开了。
“.所以,他一直在骗我”沈晔怎么也无法接受自己竟然是被沈清凌拐骗的。头埋在手心里,耳膜的鼓噪声渐渐壮大,盖过了何奕的声音。一直笼罩在他世界穹顶那扇虚假的、曾经美好的外壳碎成了齑粉,他迟滞在这一刻,空调直吹的寒气浸透了皮肤和血rou,无数道杂乱的回忆纠缠住他的腿脚,试图将他拖入灰黑的泥潭。
他的身体微微战栗了一下,痛苦地、缓慢地吐了一口气,无助地搓捻自己的手指。
何奕的视线从少年指腹磨出的薄薄茧子上移开,慢慢从沈晔的神情中品出一种熟悉的绝望来。
“沈晔,虽然你不愿意说,我也大概猜到沈清凌对你做了什么事。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都可以联系我,我有几位律师朋友,一定能支持你脱离这件事的影响。”他反复斟酌着用词,注视着沈晔的表情变化,力求不在他满是窟窿的内心多戳出一个血洞。
“我可以搬走吗?就今天。我”沈晔像是被海藻缠住了嗓子,咽下了一股咸涩,那道苦汁落入了肚子,继续丛里向外腐蚀着他的身躯,他捂着揪紧的胃部,小口换着气说:“我没法回去了。我不能面对他。”
“我懂。”何奕站了起来,他打开了酒店放在桌上的红茶,“我都懂的,小晔。”
“你父母那边说随时欢迎你回去,我可以今晚开车送你过去。”他将红茶递到了少年身前,从俯视的角度,能看到沈晔高挺的鼻梁下干而泛白的嘴唇,何奕无意识地抿了下唇,温良的脸快速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也许是中央空调温度开得太低的错,他失手将饮料准确地洒在了少年身上。
“啊,”他短促而惊讶地叫了声,放下瓶子,“抱歉,我帮你擦擦吧。”
他没有等待回复,径直走入卫生间,揪了一截卫生纸回来。他步伐又轻又快,仿佛在追赶着什么听不见的节奏,来到沈晔身边,从容地拉起了黑色衣角。
沈晔怔怔接过卷起的布料,手心一片shichao,心理医生的手探向了那染上了水润光泽的腹部肌rou——
何奕坐在车里,回忆着不久前发生的一切,不禁萌生了一丝怅然。手指在方向盘点了两下,半小时内第四次摸向了手机。
消息还停留在四十分钟前。
【麻烦您在楼下等我,谢谢。】
他百无聊赖,拇指上滑索性又把沈晔和他的信息记录仔仔细细浏览了一遍。当他刚刚翻到上个月底的一条预约信息时,停车场的深处传来了模糊的人声。
他摇下车窗,不出意外听到了两道声音。
“晔晔,别走,爸爸求你了!你是不是要看我当场给你下跪才愿意原谅爸爸?”沈清凌头发凌乱地跟在孩子身后,沈晔人高腿长,提着行李快步走起路来他也很难追上。
“不是原谅的问题,你不是我爸。”沈清凌紧追两步,扑在了他的行李箱上,沈晔拽了两下挣脱不开,停下来喘着气,一双浓黑的眼睛恨恨看着男人。
沈清凌急得嗓子都出血了,囫囵吞下一喉咙铁锈味,声带不稳:“不行啊!你不能回去,沈晔,你听我的,爸爸才是对你最好的人!别信他们跟你胡说!”
沈晔拖着他坚持走到了何奕车旁,他用力过猛,挂在他手臂的男人跟着踉跄跨了几步,险些摔倒。
等他扶着膝盖直起腰,身前的人已经换了,何奕下车挡住了沈清凌,沈晔见空把箱子和自己都塞进了车里。
沈清凌越过他的肩膀朝车内张望,沈晔已经扭过了头,不愿再面对他。沈清凌脑子发昏,他只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