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女,楼清尘吃不了这些东西,也融不进去。
往年一个人乐得清净自在。今年不知怎的,看这些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自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姜别先看见了楼清尘,边招手边跑向楼清尘:“师尊,一块过去玩啊!就差你了。”
姜别踩着雪地,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到楼清尘面前。满是少年人的朝气,脸也不知道是喝得还是冻得,通红。倒是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呵出来的水汽,和院里的大红灯笼衬。
姜别看楼清尘发呆,拽着楼清尘往火房跑:“走啊,给你留了菜。”
楼清尘看着拉着自己的手,上面带着厚厚的一层茧子,许是练剑留下的,温暖有力。
楼清尘心中一暖,没头没脑地跟着姜别走了,稀里糊涂地落了座。饭菜香让楼清尘多有怀念,正要犹豫着拿起筷子。
不知道姜别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在满桌子大鱼大rou间拿出了一盘绿莹莹脆生生的菜,素拍黄瓜。
“师尊这给你留的,这季节新鲜的不好买,我花了不少银子呢。你辟谷许久,吃不得这些油腻,清淡点正好。”
妈的老子今天就想吃rou。楼清尘的期待被这一盘绿莹莹浇了个透心凉,就不该指望这帮人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酒过三巡就剩下一帮小辈的那在划拳瞎嚷嚷。
楼清尘靠在一旁的墙上:“不去祠堂拜拜?”
正在拽骡子的崔景言腾出一只手摆了摆:“我可不配,再把祖宗气显灵了,给我打出来。”
楼清尘低头踢着地上的土块,四十年前他也是这么看着崔景言走的。
崔景言拍了拍楼清尘的肩,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只得牵着骡子慢悠悠地走了,留了一句:“走了,师兄你自己保重。”
崔景言走到山门,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晏子萧。
我草草草草草草草,崔景言掉头就想跑,不想晏子萧先开口:“师叔,我就是来送送你。”
崔景言脚步停了,迟疑着转身:“阿晏……”
“你别说话。”晏子萧打断崔景言,“一开口,好不容易狠下的心就软了。”
两人坐在山门口的石凳上,晏子萧开了两坛桂花酿,两人对酌,一言不发。
夜静得出奇,雪落在地上细微的声音都叫人听得一清二楚,点点积雪上跳动着月光,裹夹着炮仗的烟火味,冷冽而温暖。
崔景言好想让时间就停在这一刻,想把积存在腹中的那些话全抖落出来,想像第一次两人见面时那样抱着晏子萧问他:“小美人,和师叔走好不好?”
晏子萧像是察觉了崔景言心中的动摇,抢先开口道:“你不对我讲的事,我永远不会打听。你只要知道,你若是功名加身,我自欣喜若狂。你若是罪可至死,我也定不饶你。你死后,我便给你陪葬。”
崔景言心中一惊,起身道:“阿晏……”
晏子萧也起身送行道:“酒喝完了,就上路吧。”
崔景言缓了会儿神,僵硬地笑笑,知道说什么也于事无补,牵着骡子,哼着不在调上的小曲儿,消失在淡漠的夜色里。
崔景言此时若是回头,定会看见晏子萧等在山门口,一如四十年前一样,望眼欲穿。
晏子萧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轻碰了碰崔景言刚刚用过的酒杯,微微笑了笑,仰头一饮而尽。
尾生抱柱,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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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清尘送走崔景言后回到房间,见姜别在檐下的圆桌旁等他。
楼清尘顺势坐到圆桌另一边的躺椅上,百无聊赖地吃着桌子上的素拍黄瓜。
姜别托腮看着楼清尘。月光好像给他镀了一层银,平日里的锋芒此刻都收敛在好看的皮囊下,他静止在那不动,便好像美得像幅画。
楼清尘望着月亮神情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多是热闹之后的空虚,淡淡道:“我当时真的以为你走了。神行岩一直以来都没有一个留下你的理由,最开始留下你也不过是想同北冥宫制衡。”
“那现在呢?”姜别反问道。
楼清尘转头看他,纯黑的眸子像夜色下的一汪泉,直直得看到姜别心里去。
姜别放下拖在腮上的手,趴在圆桌上,垂眼看着桌上那鲜嫩的黄瓜:“师尊你知道吗?在万人坑中,你握着我的手对我说绝不让我入魔时,我就知道,我完了。”
楼清尘绣在门派上的替身符,字字笃定的许诺,几十年的孤寂,人前未曾显露的脆弱,埋藏着心中的悔恨,全都交织在姜别的脑海里。他欠楼清尘的,早不是一条命那么简单了。
姜别抬眼对视上楼清尘:“那时我就知道,我要把我的命,都交给神行岩。”
楼清尘愣住了,一股郁结在心中的烦恼一下散开了。他想伸手摸摸姜别的头发,手却伸到半路犹豫,停住了。
姜别看着自己上方那双修长的手,洁白如雪在月光下映出玉的光泽。那双手是不是也像石头那般坚硬冰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