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两人紧紧相拥着,心意亦可以相通么?
前一刻温馨静谧的气氛瞬间便给来自羽皇口中的问话打破了。应昀惊慌地从凌霄胸前抬起头,双眼闪动着异样的惊恐,连声推脱道:“不不要!昀儿求求陛下,求夫君别让我见这个人从前的种种都是蠢奴自甘下贱,如今已知道自己真是错了,奴早就追悔莫及请陛下宽容前事教奴也可以有个改过赎罪的机会吧”
他真是怕极了,单薄的肩膀不停颤抖,眸子中水波盈盈闪烁,竟似已经含泪欲流。应昀在宫中吃了几年苦,Jing神是比不得往昔最年少无邪那会儿了,只要见着面前这个主宰着梵天境界内所有生灵的暴君眉头一皱,就会难以克制地从手脚往背脊骨开始冰冷发麻,吓得活像是被猎人钢叉刺中的幼兔,形状实在凄楚可怜。
凌霄何尝希望怀中的少年畏惧自己如猛虎蛇蝎?他暗叹了声,刻意将嗓音放得更柔和低沉道:“昀儿别害怕。夫君并无别的意思,也不会因为有那等可厌之人一味胡搅蛮缠就怪罪于你。其实此事本来可以略过不提,但从前夫君待你也过分苛刻了,至今想起来都很愧疚难过,也始终想着要怎么补偿些个。无论伯彤那家伙是打着什么主意来求你见这一面,我想你毕竟毕竟那人是你初次心动,当年又匆匆分开,未来得及把话好好说清。或者昀儿心中也深以为遗憾,若能够得一个相逢说话的时候,向他问出一切你想知道的,将这段心结解开”
应昀听他慢慢解释说完,也是极为辛酸感慨。他困倦乏力地将头重新埋进凌霄胸膛内,闷声道:“原来是昀儿心胸不够开阔,平白误解了夫君一番美意。可惜我对这个人连一句想问想说的话都再也没有。前缘流去如逝水,当日既然相背弃,事已落成定局,就该是各安天命,努力将后面的日子好生经营。陛下尽可以直言对他讲明白,昀儿从今往后都是绝对不会去见他的再过不久我便是陛下后宫中玉册记名的嫔妾,宫外的任何人任何事于我都是无甚紧要的了。还请伯彤殿下多少念及奴从此也算是他的长辈吧切莫再做些不符合彼此身份的举动,令人百般羞惭难为。”
凌霄十分疼惜地抚摸着心爱少年柔软的发丝与颤抖的后背,“是啊,昀儿也知道皇城自古深似海。你既然嫁到了后宫中,能再见到外人的机会真正稀少。我原是担心你有心事纾解不开。唉罢了,现在都听你的意思便是。那家伙是别想再来打搅咱们了,今后不会准许他再入后宫一步。你忙碌整天,想必也是累极倦极了,躺下来靠着夫君睡会儿。”
应昀一张冰冷的俊脸藏在胡床边帷幕的Yin影里,他默不作声,乖巧顺从地把自己缩进凌霄怀抱里,恼恨万分地想道:伯彤这厮可惜过了这么多年才看懂了这个小人的面目。哪怕是稍微挂念着一场情缘,点滴恩义,也不可能会施展出如此狠辣的手段,毫不顾惜昔日与自己山盟海誓的旧情人。似他这样的负心汉,做事真正寡情刻毒无比,贪婪得恨不得将每一个可以榨取利益的人事物都敲骨吸髓,从无辜者的尸骨上也硬要刮些甜头下来。明知道自己那好兄长生性善妒暴躁,还非得装出一副痴情模样,在册封典礼之前以往昔恋人的身份求见曾经逃婚私奔的深宫罪囚,难道不知这恬不知耻的挑衅会激起羽皇狂怒,立即迁怒祸害于陷落在他囚牢中的奴隶么?呵呵
天真与纯情固然已被证明是无用之物,遇事一径逃离躲避亦没法闯出生路。在最绝望灰心时刻,他还想过要破碎元神,将躯体和魂魄永远湮灭在这浩瀚无尽的天境中。从泥泞里挣扎出来,很应该珍惜眼下好不容易得来的飘忽恩宠,像顽强的藤萝紧紧攀附住凌霄这颗参天大树,好好地尽力活下去。这不但是为自己,更是为了几乎一夕间失去自保之力的金鳞部所有族人。
若说当初逃婚与伯彤私奔,的确太对不起素来疼爱自己的凌霄大哥,但那时候尚且还只是一个任性少年鬼迷心窍,冲动鲁莽地犯下了情孽。而时至今日,这份牵连了他们三个的情爱纠葛已经又掺杂了大战结束后因权利更迭导致的势力兴衰,再也不可能是只凭谁人一时意气用事或任由着自己的喜恶爱憎去做。
就在睡意渐渐朦胧的安宁舒缓时光里,应昀脑海中如电光闪过,一刹那仿佛明白了许多。可惜无论他想通了什么道理,都没法子弥补那些深刻的伤害。是凌霄对他的伤害,也是他对凌霄的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