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跳下天堑的时候,我的眼睛突然能看见了。
我看见了他们惊慌失措的神情,终于快意的笑了,
原来他们也会对我露出这样的神情。
我这一生在痛苦和折磨中浮浮沉沉二十载,最终还是唯有死才能解脱。
……
十岁时大夫人捏着我的下巴抬起我的脸,用嫌恶的表情说:“这张脸长得倒是妩媚明艳,一点都不似男儿,你娘怎么没把你生成女儿身呢,这样等你再长大些靠这张脸在青楼里也能坐个头牌的位置吧。”
那时候我只觉得害怕,所以一句话都不敢讲。
大夫人松开我,对旁边的管家说:“把他关进杂物间,只用给水,三天后还活着就安排做杂役。”
然后我就被关进了堆满木柴和煤炭的柴房里。
被关和挨饿于我来说都不陌生,我亲娘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把我关进狭小的只能让我的身体蜷缩在里面的小柜子里,然后饿我一天一夜。
每次从柜子里被放出来,我都浑身酸痛麻木,躺在地上要缓很久才能站起来。
或许也因为如此,我虽然十岁了,看起来却只有六七岁孩童这般瘦小。
比起柜子,柴房的空间大多了。
所以三天我熬过去了,也顺利成为了唐府的杂役,最底层那种。
因为大夫人不喜欢我,所以管家也特别针对我,唐府所有的奴役都可以随意对待我。
不但所有的脏活苦活累活都扔给我干,还把他们犯的过错都推卸到我的身上。
没有人会去查验这些事的真伪,所以被打的人只有我。
疼痛于我也并不陌生,以前我娘也常常责打我,偶尔还会被她打得皮开rou绽。
只不过和这些人的欺辱殴打还有管家的杖责比起来,我才发现我娘的责打居然算是温柔了。
我一直想不明白,我娘到底是爱我还是不爱我。
如果说她爱我,可从小到大她对我只有打骂和冷落,对她养的狗,都比对我温柔许多。
她希望我长得像我爹,可偏偏我没有遗传到一丝我爹的丰神俊朗,反而完全遗传了她的妩媚妖艳,所以她厌恶我这张长得和她十分相似的脸,她觉得是因为这样,我爹才不愿意接我们娘儿俩回去。
可如果说她不爱我,她又可以跪在唐府门口哭喊五天五夜,在寒风刺骨的冬天,顶着风雪暴雨,不顾周遭人不入流的议论,只求我爹能把我认回去。
只因她已是半老徐娘,曾经名噪一时的花魁现在也以无人问津,在青楼地位日渐不稳,无法再护我左右。
那天我爹没有出现,是大夫人把我领了回去。
在进唐府之前,我娘拉住我,贴在我耳边叮嘱我,她要我在唐府忍气吞声,努力获得我爹的认可,然后接她过来颐养天年。
所以就算被打得头破血流浑身是血,我也咬牙坚持着,只盼望着有一天,我爹能想起我这个儿子来。
然而这个梦还是在我十四岁的时候破灭了。
我来到唐府四年,见到我爹的次数屈指可数,而能靠近他的机会一次都没有。
那是唯一一次,我爹独自游庭院被我撞见,我立刻跑上去跪到了他跟前,掏出我娘给我的玉佩抬手递到我爹前面,然后怯怯地喊了一声:“爹。”
我娘说这是她和我爹的定情信物,只要我爹看见玉佩就会认我了。
我爹接过玉佩,在我期翼的眼神中扔到了旁边的莲湖里,然后冷着脸让我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更不要叫他爹。
我呆愣的看着我爹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一直天真的以为是大夫人隐瞒了我的存在,却原来是我爹他根本就不想认我……
那天我在莲湖里捞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找到我娘的玉佩。
这块玉佩,就像我和我爹的亲情一样,不复存在了。
我在唐府每天只能吃一顿饭,大部分还是白水泡饭,所以初冬在湖水里泡了一个多时辰,回去我就发了高热。
就算如此,那些欺辱我的下人依旧不会罢休。
我烧得昏昏沉沉,还要提着水桶帮那些家伙去打扫院子。
只不过扫到一半我就昏过去了,不知道昏了多久,又被硬生生冻醒。
脑袋昏胀的睁开眼,突然发现眼前蹲着一个秀丽的人儿。
对方伸出纤纤玉手将我从地上拉起,嗓音轻柔地询问:“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认出眼前的人是唐凝,唐府的三小姐。
我只在远远看过她几次,更多的是从下人口中听说,唐凝乖巧懂事,所以我爹和大夫人都很喜欢她,因为是小女儿,所以哥哥们对她也很好,在宠爱中长大的孩子,不但没有变得娇蛮任性,反而出落得落落大方,加上眉目如画,出水芙蓉般的长相,就更得他人喜爱了。
唐凝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微笑着说:“我都不知道府里还有你这么好看的下人呢,你来做我的贴身丫鬟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