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生从未遭受过这般撕心裂肺的痛楚和万念俱灰的绝望,不管是十七年前的双亲去世,还是七年前的背叛,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绝望无助。
我做了一个噩梦。话到嘴边,硬生生地被他咽回肚子。“没事,我就想知道你怎么样了。”
“嗯?”他的思绪被从一片宁静的祥和拉回到冰冷的黑暗中来。
“埃德蒙的家里。”
“睡不着吗?”迪恩问。
扬的疑问语气结束回答。
金发男人面容憔悴,下巴冒出点点胡渣,湖蓝色的眼睛下方是一圈青紫。男人强扯出一个笑容。“我很好。”他揉捏埃德蒙的手指,将它们从肩膀上拿下,“我出去了。”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迪恩没有因为他和埃德蒙自相矛盾的话而露出任何称得上疑惑或询问的表情,这让他的胃升起一阵不适的下坠感。大概是饿了,他想。
“发生什么事了?”
“那不是你的责任。”
当电话被接起后,他才意识到他竟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嗨,你感觉好些了吗?”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清润和平稳。
“不,没有。”约瑟夫面不改色地撒谎。没有理由的,他只知道他该这么做,迪恩不需要知道他一晚上都陪在床边。
“呃,其实也没什么值得记起。”他赶在迪恩开口前结束这个话题。
“你一整晚都在这?”迪恩看了眼床边的椅子,稍微滑下身体,减缓长时间昏迷所带来的不适感。
“约瑟夫?”
约瑟夫曲起腿,双臂环抱自己,在寂静的黑暗中颤抖。他的喉咙干渴刺痛,像是经历了一场歇斯底里的哭喊。如果问他梦见了什么让他如此痛苦,他只能回答不知道,他能记起的仅仅是一种感受——绝望。漫天卷地的绝望咆哮着向他袭来,无情地将他吞噬殆尽,身体仿佛被挤压,被撕碎,坠入无边的黑暗,恐惧的深渊,以及无所不在的绝望,切断了他的呼吸。
“是的。”不可思议的是,电话另一端的男人仅用一个简单的词就安抚了他内心名为绝望的怪物,他不禁长叹了口气。
莫名其妙的,他迫切地想要听到某个熟悉的声音,这个想法迅速地在他脑中生根,发芽,势如破竹地生长。他发出一声挫败地呜咽,摸索过柜子上的手机,拨出一串号码。
“我很好,谢谢。”对于凌晨三点的问候,迪恩平静地收下并表示了谢意。
“感谢上帝,你终于醒了,否则这小子不知道要陪你到什么时候,沙发对不听话的小孩一点用也没有。”埃德蒙自顾自地推门而进,正面迎上约瑟夫投给他的一记眼刀,而他并不能理解其中的意义。
“嗯……嗯,有点。”事实上,是很多。
“去你个头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需要睡眠,立刻。”埃德蒙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离去。
约瑟夫猛地从床上坐起,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身下的床单已然被汗液湿透。放在左胸口上的手指收紧,手掌下是鲜活的脉动,但就在前一秒,他以为他的心脏就要痛苦得停止跳动,即使是现在,他依然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作痛。
“唔,那就好。”
胡思乱想间,他僵直了身体。他在期待什么?是“对不起,我舔了你的脖子”还是“我勃起了,你也勃起了。大家都是男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都不是,他期待地太过了。这他妈的太过了,他不应该有这种幻想。是的,幻想。他不应该把事情搞复杂,他喜欢并享受简单。
“是的,它就是。”这是他如此担心迪恩的唯一解释。他摆摆手,“我得去航空局了。”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失去节奏的心跳声出卖了约瑟夫的心虚与窘迫。他无法解释这通电话的真正目的,也无法理解他渴望听见迪恩的声音这个不和逻辑的想法。他以为迪恩会结束通话,让他重新被绝望和恐惧占据,但是他没有。
“谢谢。”迪恩说,像对陌生人给予的服务表示礼貌。胃部继续下沉,约瑟夫控制自己不去揉肚子。“不用,我担心你是因为我的失误导致你承受了更长时间的痛苦。”
“
“是的,不过期间有醒来几次。但是……”约瑟夫握紧椅子的扶手又松开,“在那个黑暗闷热的密闭环境中。”他窘迫地清了清嗓子,“你记得什么?”他明明知道的,知道迪恩当时的举动是无心的,但他还是期待着从迪恩嘴里听到一点点与他所知道的不同的东西。他不禁自嘲,人类就是这种明知没有结果,却一直有所期待的可悲生物。
“你想和我聊聊吗?”这应该是他的错觉,今晚的迪恩有些温柔。
迪恩简短地点了下头。“我在哪里?”
约瑟夫转过身时,自嘲地牵了下嘴角。他又在做不合道理的期待,期待迪恩开口让他留下,然而他最终在无声中离开了房间。
“哎呀,这儿只有一个人担心你。”埃德蒙说完,又收到来自约瑟夫的一记更为凌厉的眼刀。若是眼神可以杀人,他早就成地板上的一层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