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滨公路上跑了两圈,沈怿终于尽兴,刹车熄火,将粉色跑车丢在路边,小跑着奔向沙滩。
“你别这样,我原本没打算哭的。”
不远处,跑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呼啸而来,几只胆小的海鸟惊扑着翅膀,退避至新寻的落脚点。
“有点闷,放开我。”
此话一出,棚内一片哄笑,沈怿也被逗得咧了嘴,只是这笑只存在于下半张脸,眉眼的底色仍是木然的。
这副逞强讨赏的模样太可人,陆闻津将人抱进自己的怀里,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下稍纵即逝的一吻:“宝宝,今天很棒,辛苦了。”
陆闻津拉开易拉罐环,将啤酒递给他。
不远处有四个高矮不一的小孩正在打沙滩排球,沈怿过去招了招手,说了两句话,笑着加入了他们。
沈怿试镜完说想来海边飙车喝酒,于是陆闻津申请做他的返程司机,负责送他回家。
和大多数临海城市一样,芜城的南海岸有一片富人别墅区。
016
只要陆闻津不抱他,他明明可以继续假装那是别人的经历。
沈怿从容不迫地点了点头,姿态如常地鞠躬致谢。
“那还是算了,我只是想放松一下,不是真的喜欢打球。”
“真伤人,明明我在哪边哪边就赢,结果都不愿意继续和我一起玩。”
于是沈怿成了这场唯一一个没有表演就定下的演员。
沈怿接过啤酒,灌了一口,小麦和酒精发酵出的特殊风味瞬间充盈了味蕾鼻腔,大脑皮层释放出愉悦的神经信号。
也终于心神领会,陆闻津是在安抚自己。
“下次我们自己带球过来,我陪你打。”
这条路上没有晃悠悠的巴士,也没有摩肩接踵的私家车,用稀疏来形容这儿的车流都算是夸大其词,因为这条路上时常是空无一物的,一整天下来可能就驶过寥寥几辆车。
落在脑后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轻抚,沈怿紧绷麻痹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刺痛在心尖蔓爬。
不过这别墅沈怿一天也没住过,因为他只住得惯陆闻津的公寓。
他刚转身,人群中突然有人嘹亮地喊道:“报告曹编!我收回我之前的话!我觉得沈怿说得特别对!”
他敛了笑容,走到陆闻津面前,抬起下巴,扬了扬眉,准备听对方的夸奖。
副驾驶的陆闻津随后下车,拎着两罐小麦啤不紧不慢地跟在踏风而去的少年身后。
建筑分布松散的别墅区内,一条宽阔的海滨公路盘桓着一座几十米高的近海小丘。
说起来陆垠和陆闻津虽是父子,但行事作风倒一
就当是抱抱当初那个孤立无援的沈怿。
陆闻津穿着和沈怿同款的衬衫,头上架着刚才在车上用来挡风护眼的墨镜,坐在一旁悠然地看着这一切。
此时此刻漫溢的爱怜终究无法跨越时间的经纬,十二岁的沈怿仍是一只被困的幼兽,只能徒劳地抱肩自泣。
沈怿之所以能把跑车开进这个别墅区,是因为陆垠在沈怿十八岁时送了他一栋这儿的海边别墅做成年礼。
“都说了,不许学我妈妈说话。”这夸奖和想象中有些出入,沈怿语气掺上嗔怒。
傍晚,落日亲吻着海面,流云看红了面颊,波浪眯着泛光的笑眼大方鼓掌,成群的海鸟立在礁石上探头偷看。
沈怿在陆闻津身边坐下,因为运动的缘故,额上微微渗了一些汗,脸颊也泛着浅淡的红晕。
可是这安抚来得太迟了,那些陈年的伤痕早已自愈,平时不去触碰便不会牵动回忆和痛感。
陆闻津又把他当小孩哄。
从一棵蔫头蔫脑的小草长成一株向阳而开的向日葵,辛苦了。
过了一会儿,几个孩子眼里的光都被打得黯淡了,于是无情地把不懂谦让的成年人沈怿踢出了局。
“海边好自在啊。”沈怿举着罐子撑了个懒腰,露出衬衫下一截纤细白皙的腰肢,“这幢别墅唯一的优点,就是傍着这片海滩。”
速度是一样让人着迷的东西,沈怿总是想快些,再快些,恨不得快到把全世界都甩在身后,连同自己的思绪一起。
沈怿鼻子发酸,眼角泛潮,在心里骂陆闻津是个爱迟到还没眼力见的笨蛋。
揽着他肩膀的胳膊只是卸了一些力,并没有放开。
沈怿被毫不讲理地锁在一个带着木质香的怀抱里,怀抱很熟悉,力道却很陌生,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黄昏下,粉色敞篷车里,沈怿眼眸微眯,轻踩油门。夹杂着盐矿气息的海风毫无章法地灌入领口衣摆,山和海在身侧飞驰,路灯如流星般划过。
一路磕磕绊绊风雨兼程地走来,辛苦了。
两人虽在不起眼的角落,但投来的目光不在少数,陆闻津对此不闻不问、不管不顾,揽着他的肩,扣着他的后脑,将他拥得更紧:“让我抱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