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森和一手拿电话,一手拉开了门把手。
“我进你房间了,底片在哪?”
电话那头很吵,人声鼎沸,混杂着欢呼与电子乐曲的声音。
“在书柜那个黑色箱子里——hey,hit!”
周森和扬眉:“又喝酒?”
“夏季舞会,不喝就亏了,看到箱子没?”
房间里一尘不染,太阳恰好西照,更显窗明几净。手工打制的欧式书柜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相机,有老款的经典徕卡,也有价值不菲的哈苏x2d。甚至还有一些从国外集市里淘到的各种花色的傻瓜相机。
周其澜不常回国,卧房一空就是一年多。他走的时候不忘拿防尘膜包住他的宝贝相机们,平日里也不允许有人去碰这柜子。
如果不是为了替朋友的摄影展救急,急需一些以前拍过的老照片,就连周森和也不能碰他的宝贝们。
“看到了,你把这柜子包得像个木乃伊。”周森和掀开一层层的防尘膜,轻轻开了柜子,把里面最大的黑色箱子抱了出来。
箱子被分成了十几个长方格,贴着不同的标贴,但胶片无一例外都被隔光的包装保护得很好。
“你把‘廊桥遗梦’那一格的底片拿出来,这几天有空就把它们寄过来,地址我发你了。”
周森和把胶片拿了出来,约莫有个七八条的样子。
“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应该快了吧——底片千万不能见光啊,一旦见了光,你让我给你带的那些东西,一个都别想要了。”
“行,出国读个大学怎么还变啰嗦了。”
“私生子怎么样?”
“不怎么样,倒是喜欢装乖。”
周森和拿好底片,收好箱子,站起身往外走。
他经过书桌时无意地瞟了一眼,余光看到一幅照片。他走了几步,突然停住,又走了回来。
色调复古的胶片被框在一个塑料的花边相框里,和桌上其他木质典雅的相框形成强烈对比。
照片上是周其澜和一个男孩。
周其澜对着镜头伸出只手,嘴唇张开,像是在说什么——应该是照相的人没等他准备好就按了快门。
他身后站着个男孩,歪出上半身,冲镜头比了个耶,笑得很开心。
男孩头发很长,几乎落在颈侧,刘海遮住小半的眼眉,脸又被周其澜挡去一些。但不难看出男孩长得不错。
周森和停下不是因为周其澜跟个男孩这么亲密地照相。
而是因为这个男孩长得有些像便宜弟弟。
可惜胶片相机像素太低,男孩脸又被遮挡着,看不清全貌。
周森和眯着眼看了会儿,决定还是直接问问:“你书桌上那个白色相框的照片……”
电话那边突然响起一阵如雷的掌声。
周其澜冲着手机喊:“什么照片——活动要开始了,我先挂了——”
“嘟——”电话挂了。
周森和无声骂了一句,收起手机,他又盯着照片看了会儿,觉得是自己认错了。
照片上的男孩比谈青更矮更瘦,头发更长,甚至看起来笑得更开心。
也是,周其澜不是在国外就是在家里,怎么会和私生子认识呢。
于是他拿好手里的底片,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大概就是这样。”
谈青摸摸鼻子,露出一种困窘的神情。
他答应周森和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梁祯,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对方。
周森和的要求骇人听闻,他才不会老老实实隐瞒一切。
他就和同桌演一演,骗一骗周森和,这就够了。
“所以你能让我追你吗,同桌。”他看着梁祯,双眼写满了恳求。
梁祯面无表情。
他看似冷静,实际理智已经被炸成一片烟花。
“追”——什么“追”?
是追自己喜欢的人那样的“追”吗?
同桌口无遮拦,这样暧昧的话随口就说。
……这样不好。
“我们就假装演一演,我单方面追你,你不理我就行了,”谈青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动作,“……可以吗?”
梁祯看着他。
其实可以告诉老师的。
如果老师不管的话,甚至还可以趁着周森和不在偷偷去找的。
这一刻梁祯脑子里闪过许多方法,靠谱的、不靠谱的,全都堆积在了一起。
但他一个都没说。
他只是不动声色地慢慢握紧拳头。
“……可以。”
谈青没追过人。
但是三流高中里诸如此类的事每天都在上演。
送东西,写情书,放学后去台球馆,周末去电影院,抽屉里悄悄放一支挂着小卡片的打折玫瑰。
他照葫芦画瓢,决定先从送东西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