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理发店出来时已是晚上九点过，周临山那一帮人早已不知散到哪处去了。
车子行过街角，一抹浓紫的灯光打在车窗上，隔着玻璃折射在周临山脸上。
谈青差点鼓掌。
无非是寻欢作乐的有钱人和会所里的小姐少爷。这种场景谈青也不是没见过，他妈洗头房里以前有个姑娘，最后就是自己偷偷混到隔壁街的高级会所去了。
隔着一条马路的地方——看着像家什么高级会所，大灯牌打的一串英文，配色都比其他店铺要高级一点。
反差，太反差。
托尼正专心给他修发尾，耳朵上别着把长梳子：“是个会所，还是会员制的，没看见门口都是豪车呢。”
他吓得人也忘记喊了，僵硬地坐上后座，车子发动才想起来说话：“大哥。”
谈青不在意，看着玻璃门外的街景发呆：“剪短点，我要上学。”
“嗯，剪头发了？”
谈青看着看着，愣住了。
剪头剪得有点慢。
谈青连声应着，恨不得一巴掌拍醒自己——说句“喜欢”就能应付过去的事，他张着嘴就说实话。
他脑子一抽，就这样说了实话：“大哥，昨天太困，我忘记开了。”
他衣领有些松了，像一尊禁欲守礼塑成的红泥胎佛被敲出条缝，晃着晃着漏出些恣意来。
让谈青发愣的另有其人。
“哥，对面是个酒吧？”
“礼物还喜欢吗？”他问。
酒精味加范思哲爱神，周临山混了一身寻欢作乐后的气味，鼻梁上还架着那副用来装点斯文人皮的眼镜。
少年的肩膀轻轻靠着周临山的手臂，看样子还想把头也靠上去。
谈青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机也是周明扬给他换的，最新款，外国货。他两只手伸到围布外，对准窗外，两指一放大，框住周临山和那小鸭子就是咔嚓一张。
看不出来啊。
读个屁，二十六个字母刚认全的水平，二次函数怎么解还得捏着笔杆子想想。
“不好意思啊，我不拍，多少钱，我刷卡。”
谈青端详了一下那张照片，周临山露了个侧脸，轮廓分明，模糊也掩不住的英俊。
紫青色的水波纹晃动，周临山摘了眼镜。
周临山身边站着个身形纤细的少年，头发乌黑，穿得是几个小姐少爷里最得体的——白衬衫加牛仔裤，应该是会所里负责跟客人玩清纯的那一款。
周临山居然笑了，周身萦绕的酒气好像也跟着抖动：“你倒诚实……回去记得开了看看。”
“剪了清爽些。”
谈青寻思着回周宅睡觉，谁知刚开车门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周临山。
他再眯着眼睛去细看，惊得差点直接站起来。
莫名觉得脸热，谈青按下按钮，车窗降下巴掌大的缝，夜风一股股灌入，吹得他脑袋清醒许多。
西装笔挺，背影高挑，光看气质就拉别人一截，鹤立鸡群的存在。
话：“你要剪啥样的？”
会所门前站着五六个人，大部分都穿西装，有几个穿的花里胡哨，一看就身份分明。
谈青的头发确实有点太长了，托尼拿夹子给他夹住，一层层分层剪。
谈青看着窗外，问道。
他看着玻璃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各色的夜灯连接成一片霓虹海，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剪完了。”
有钱人是挺夸张，吃喝嫖赌都要用资本搭堵高墙隔个圈子出来。你邀请我我邀请你，搞得像灯红酒绿届的诺亚方舟。
托尼有点羡慕：“继承遗产，还读了研，我去，哥们前途无量啊。”
托尼跃跃欲试，要拿手机给他拍照用来宣传。
托尼诶了一声，剪了两剪刀迷茫了：“你不是二十五吗？”
“剪短了一点。”
谈青咬着指甲琢磨。
性取向也这么有反差。
一会无业游民，一会富二代，现在摇身一变又是私家侦探。托尼这下明白了这个年轻漂亮的客人嘴里没一句真话，跟着哼笑一声。
他收起手机：“私家侦探，我帮富婆抓奸呢。”
周临山看起来这么沉稳严肃的人也会来会所找乐子？
托尼开玩笑：“你狗仔呢？”
谈青不介意，但他好歹算半个周家少爷，哪能被人拍视频传到网上——到底不合适。
谈青淡定摆手：“一般一般。”
可以啊。
——周临山。
谈青脊背僵住，昨夜他回了房倒头就睡，周临山送的那个礼物盒被他随手放在床头柜上，忘了开。
谈青乱编：“读研究生。”
镜子里的人面无表情，象牙白璧，墨发点漆，清隽的骨相，美人的皮。额发被修短后露出了五官的全貌，那种介于两性间秾艳利落的漂亮更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