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说什么?劝我自首吗?”
宋归宜郑重点头,“现在自首还来得及。我说了刑侦是建立联系的,一旦警察怀疑你是凶手,就会想尽办法找到你出入案发现场的痕迹。你是逃不掉的。”他打了个哈欠,莫名觉得昏沉起来。
“恰恰相反,我逃得掉。我要外派去公司总部了,在法国。和国内没有引渡条约。凌晨的飞机,你实在是赶了个好时机。”
宋归宜顿觉不妙,挣扎着想要逃下车,邓娟却先一步锁上了车门。他头晕目眩,这才意识到烟里有迷药,她没有吸进去,而是一个劲往外吹。他还有些余力,转身就想去夺她的车钥匙。她就抄起包里的一个玻璃水瓶,直截了当砸在他头上。宋归宜头一歪,昏了过去,一抹鲜血从额头慢慢流下。
邓娟确认他昏迷了,才多少松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你们男人很多时候就是太骄傲自满,所以粗心大意。你也不例外。可惜了。你问我怎么带走杨云亭,你现在就知道了。我有个表哥是混混,有那种带迷药的烟。找了个女洗手间,我拿了一根,在她面前抽,不吸进去。她昏倒了,我把她塞进行李箱里,就几分钟的事。她在行李箱里很重,我都拉不动,还好有热心人帮忙,帮我搬上出租车。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可惜我是坏人。”
邓娟轻柔地抚摸着宋归宜的脸,拨开面颊上的一缕发丝,仔细地把额头上的血擦干。他留着长发,这样不细看就找不到伤口。他还很年轻,本不该这样死的,但总有人的死是为了别人更好活着。
她自言自语道:“我想你更重了。我也要找人帮忙扶一把。”
一个连环杀手的成长史
旧日重现,恍然如一场梦。邓娟杀了杀三个人,但是她来说,只有杨云亭是真正活着的。
邓娟是谁?她是一切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怯懦内向,她是被孤立被排挤都理所当然的人。是她活该,是她一周只洗一次头,总是用旧东西,举手投足都是乡下人做派的报应。
杨云亭是谁?她是一切的璀璨夺目,一切的欢声笑语,她像风一样自由自在,和谁都能当朋友,谁都乐于和她当朋友。她从不说气馁的话,从不责备旁人。她主动朝邓娟伸手,帮她摆脱困境。
杨云亭请她去家里做客。邓娟见到了她母亲,气质高雅的一位女性,说话轻声细语,她很是羡慕。邓娟的母亲是个大嗓门,说话总像是和个人吵架。
杨云亭有她羡慕的一切,更漂亮,更开朗,更乐观,更讨人喜欢。事后想来,很多地方都是她过于美化了。可那时候又懂什么,只懂得一意孤行。杨云亭是邓娟最好的朋友,反过来却不是。杨云亭心里,邓娟前面还排着许多人。
她带着点殷切的期盼,想为杨云亭做些什么,好让她更重视自己。
魏思玉就是这样一个机会。杨云亭抱怨过几次这个弟弟。邓娟觉得这是一种暗示,暗示自己有责任替她解决麻烦。杨云亭已经帮过她很多忙了,帮她摆脱孤立,请她吃点心,还带着她认识新朋友。邓娟想要报答,她什么都愿意做。青春期的友谊就是孤注一掷。
邓娟毒死了魏思玉,她之前看过工厂里的人用药毒狗,她就把剂量加倍了,没想到毒死一个人怎么简单。她不由得飘飘然了,连王宣飞的嘲笑都无所谓了,她做了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警察追查到杨云亭,却没有找到她,但不知何时,她看着邓娟的眼神变了。这时邓娟才慌了,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实感。
杨云亭可能只是怀疑她,但没有当面找她对峙。邓娟却后悔了,她是朋友里最后一个知道杨云亭把家里钥匙给王宣飞的。明明王宣飞带头霸凌自己。明明自己为她杀了人的。杨云亭却这么满不在乎。
邓娟开始真心实意恨起她来了。爱和恨一样,都是一团火,烧起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熄灭了剩下一把灰。她现在回头看,自己也觉得奇怪。
邓娟把杨云亭约出来见面,用的借口是徐欣怡,她说有了一个计划可以教训那个坏老师。邓娟说有特别的东西给她看,带她去厕所里,隔间的门一拉上,点燃一根烟,杨云亭倒下。邓娟用校服的领带勒住她的脖子,慢慢收紧。杨云亭在她怀里一阵抽搐,挣扎,终于不动了。像是睡着一样闭着眼睛,邓娟这才发现她的睫毛很长。
邓娟用针管取了血,直接放在书包的保温杯里,再把杨云亭塞进行李箱里。这是一个大行李箱,半人多高,邓娟要两手推着才能慢慢移动。但是没人怀疑她,她是不起眼的女高中生,周五寄宿生拖着行李箱再正常不过。这是她最大胆的举动,直接把行李箱寄存在商场前台。
她骑着杨云亭的自行车回她家,用钥匙开门。布置完现场,在窗边丢下一个烟头。这是她和杨云亭之前蹲守时的结果,那个老师总是乱丢烟头。她做完一切准备离开,杨云亭的外婆在客厅盯着她,眼珠转了转。邓娟同她说了再见。
从商城拿回行李箱,她叫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帮她把行李箱搬到后备箱,随口问她是不是回家。
邓娟笑道:“对,我回家去。”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