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他昏睡之时听到那个嗓音粗沉些的,应当就是五爷。五爷当时那样气恼地说他占了便宜,难道五爷已经知道她是女人?
若五爷比他还早知道,那这二人的关系岂不是非比寻常?
他瞬间想到这一层,心里骤然生出些酸酸涩涩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 柳青一愣,她等着他说他们谋划的事,他却问她这些琐碎的。
“大人说笑了,下官官职卑微,五爷怎会和下官相熟。下官只是在查河神案的时候与五爷打过些交道而已。”
然后差点被五爷掐死,也因此被他发现她是女子。
“嗯……” 沈延抿了抿唇。
柳青也不知他信了没有,不过看上去他没打算深究。
他坐在榻上,伸手去够一旁小几上的托盘。柳青帮他取过来,放到了榻上。
那里面的细布卷成一卷,用的时候要一边展开,一边围到身上。
沈延这一下手,却是直接将卷在中心的细布抻出来。他似乎发现这样不对,又去抓周围的细布,三抓两抓,这一团细布被他抓得一团乱。
柳青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从前怎么没发现他手这么笨。
她本能地将细布从他手里抽出来,找到一端,再慢慢将布卷回去。
“那日琼楼的东家来找过我,说要在那日下午将行贿的账本送过来,” 沈延这才对她说起之前的事,“然而一直到那日夜里,他也不曾出现,所以我猜他是已经被灭口了。”
柳青点点头,低头继续卷手里的细布。她觉得沈延今日的口气特别的柔和。
“此人的住所、在本地的关系,我们都不清楚,若要查访还要通过南京衙门,然而将那人灭口的凶手又极有可能是南京衙门的官员。我们无奈之下,才想出这样的办法……”
柳青手上不停,等着他接着往下讲。
“谢谢你,语清。” 低沉的声音里含着温柔。
柳青的手突然一紧。
她一定没有听错,因为他每一个字都咬得异常清楚。
她就说这厮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笨,连个布条都扯得乱七八糟,他必是专挑她专心的时候来试探她。
然而在她意识到的时候,她淡粉色的指尖已经掐进了还没卷完的细布里。
沈延看在眼里,忽然觉得心里有个一直堵着的地方突然通了,一股柔情缓缓地涌上来,把他的心填得满满的。
柳青渐渐松开捏着细布的手,抬眼看向沈延。
“大人,您说什么?下官没听清。不过这点小事,大人何必客气。”
她嘴角挂着笑,看不出什么情绪。
“您昏迷之时,五爷的手下已经审过那些刺杀您的人,” 还没等沈延说话,她便若无其事地接着道,“从供词上看,这些人幕后的主使有两个,一个是刑部的袁侍郎,另一个竟是都察院的肖御史。此外,应天府的府尹庞俊应当也与琼楼脱不了干系。”
“……嗯,” 沈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肖平越参与其中,我倒是早有预感的。那日我是晌午向他借人,按老鸨的供词,午后那东家就不见了。嫌疑最大的其实就是他。”
柳青见他搭话,便继续往下说:“五爷晌午前出了门,估计是带人缉捕那三人去了。不过,缉捕三品官不是小事,下官猜五爷应当是有圣旨在手吧?”
“嗯,他这次是主动请缨,虽然到的比我们晚些,但手里的圣旨是管用的。”
“原来如此,” 柳青将卷好的细布往托盘里一放,暗暗舒了口气,“大人,您的伤口未愈,还是该多休息,那下官便不多打扰了。”
她说着便向他行礼,转身要走。
“等等。”
沈延将托盘往她面前推了推。
“我自己换药不方便,你帮我换,好吗?”
他方才突然唤她语清,现在又是这个口气,柳青听得心慌,忍不住去抓自己的袍子。
“大人,” 她僵着脖子侧过头来,“下官从未给人换过药,怕换不好,下官还是请寺里的师父来帮您换吧。”
沈延看着她,没有回应。
她也不敢看他的眼睛,行了一礼,随即转身往外走。
她刚走到槅扇边上,身后的人又道:“……可能有些急,等不到师父来了。”
低沉的男声里带着隐隐的战栗。
柳青觉得不对劲,回头看了一眼,吓得眼眶一红。
沈延胸前干干净净的细布,此时已经是一片殷红。
他方才到底做了什么。
她几步跑回他身旁,低头查看他胸前的伤。
那红色越渐深浓,不断地蔓延开来。她觉得眼前发黑,忙从托盘里拉出一截细布轻轻压到他胸前,又单手从自己的袖子里取了药瓶,服下一粒清心丸。
沈延也不知她吃的是什么,只是看她脸色不好,便给她挪出些位置,让她坐到榻上。她原本不想离他太近,但无奈头还有些发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