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从后视镜里将他们打量一番,摇头道,“学徒吧?太年轻了,那种店全靠老师傅主持吧,有什么绝活秘方之类的。”
步朗尼乐道,“师傅你是电视看多了吧。”
司机也笑,“你是新疆人吧?川话说得挺好。”
步朗尼含糊笑道,“是啊,从小在这里长大的。”
看着和司机相谈甚欢的步朗尼,黎向荣还觉得自己在做梦,他隐隐认定自己昨晚是在抽风,但是现在的步朗尼不止是抽风,简直就是发神经了。
他怎么能去喜欢一个男生呢?怎么可能这个男生也同样喜欢着他呢?
就在黎向荣使劲儿摇脑袋的时候,到地方了,步家的朱门紧闭,牌匾暗淡无光。
步朗尼收起和司机说笑的轻松神色,默默地推开侧门进去,黎向荣跟在他身后,一路穿过花厅走廊,一直走到步微的办公室门口停住。
步朗尼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一起进去吧。”
黎向荣后退一步,低着头道,“我回宿舍先收拾下,要是,”他飞快地抬头瞄了瞄步朗尼,“你忙完了的话,再叫我吧。”
步朗尼微微笑了,明亮地像从窗棂里洒进来的朝阳一样,脸颊微微泛着红,“好。”
他勾起唇角说道。
黎向荣回到宿舍,打开门窗通风换气,蓉城的冬季以Yin寒chaoshi为主,又没有集中供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空调,轻微的嗡嗡声传递出干燥的暖风,难得一见的明亮日光,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该怎么办呢?
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步朗尼,存了那样不可以告人的心思?
而步朗尼又是为什么,愿意明白地接受并且回应呢?
黎向荣取出了包藏在棉布套中很久的解rou刀,厚重的刀背,三角形的刃口泛着铁光,徐疾的存在已经几不可闻,他试着呼唤了一会儿,凝神静气地等待着,从脑海深处传递出的颤动。
他刚想叫一声师傅,徐疾就苦笑起来,锐利的刀光从刀刃上一闪而过,徐疾淡淡地说,你别以为你遇到不得了的大事了,根本就不算个事。
黎向荣想了想师傅为了见到某人的转世所受到的苦楚,暗叹地同意,他和步朗尼那个亲亲的确不算个事。
徐疾叹息道,所以这点小事就别干扰我清修了,你也不想我一下子就烟消云散吧?
黎向荣就有点讪讪的,师傅的消失大概是须臾之间的事情,虽然谈不上多么深厚的恩情,但他能走到今天,总是和徐疾暗地里的推动是分不开的。
这是一段机缘巧合的奇遇,学佛的母亲曾对阿荣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劳而获的事情,如果你一心向善,得了福报,也不要一下子就挥霍干净,这里享的福,那里总是要还的,这里吃得亏,那里也总是会有回报的,阿荣简单地理解为一种守恒定律,所以从不贪图突如其来的好处。
于是黎向荣以超乎常人的木讷接受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师傅,也没敢奢望到从此一步登天收获金钱美色。
徐疾又叹道,不是我说你,这都什么时代了,你怎么比我还传统呢?
黎向荣也隐约听说过蓉城有个gay都的绰号,不过他以为那根本就是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如今这心头一热,竟然也能沾上边了,他惶惑地想,难道步朗尼就是?所以才是那个反应?
可是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徐疾简直像给他一个爆栗,最后只能无可奈何道,那你去找点书看看吧,确认下你自己。
认识你自己,是个哲学层面的难题。
徐疾也勉强算是学贯中西,有一肚子用得上用不上的学问,在100年后的今天依然不过时,而且在人文方面的知识远比当代年轻人深厚,他却没有办法多说,一个人能站多高,就能看多远,一个人永远无法理解另一个人的局促不安。
只有弱者,才什么都畏惧。
而畏惧和排斥,来源于无知。
黎向荣想是想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明白,二十出头的少年,谈不上事业,谈不上爱情,只有一颗容易激荡的心,和惴惴不安。
步朗尼站在楼下叫他,现在的庭院很空旷,连杂草都多亏了吕大师傅和安东亲手收拾,枯黄色的草尖儿,淡绿色的池水,步朗尼仰起头看着阳台,表情认真而温柔。
“我们去吃早饭吧?”步朗尼的笑容生机勃勃,“我妈做了很好吃的面包哦。”
和当家主母一起吃早餐,黎向荣以前想都没想过,步朗尼见他迟疑,又说明道,“好吧,面包是昨天剩下的,我妈去看白姐姐了,你下来吧,我有话对你说。”
这就没法推辞了。
黎向荣说,“你等我洗把脸。”
步朗尼干脆跑向楼梯,几秒钟之后直接进了小小的房间,帮他关上空调,催促着一起出门。
“你是怎么想的呢?”步朗尼先发制人,抢在欲言又止的黎向荣之前开口。
“我,”黎向荣想斟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