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离皇城,朝僻静的土路而去,光线随着日落越发黯淡,殊丽燃起两盏风灯,挂在马车的棚檐上,暖黄的灯火吸引了附近的飞虫,飞虫扑向灯罩,发出噼里声。
四下寂静,田边见蛙,殊丽趴在马车窗前,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这里没有勾心斗角,只有咕噜噜的车轮声,以及留在土路上的两排车辙。
马车在一户农家前停下,元栩让殊丽先呆在车里,自己带着银两走到篱笆墙前,“有人吗?”
岂料,不仅无人应答,房舍里的灯还被熄灭了。
元栩没在意,一家不应,他就牵着马车去往下一家,而接连被拒后,他一本正经对殊丽解释道:“这里的百姓警觉性很高。”
殊丽摘掉面纱,跳下马车,眼含揶揄,“原来元侍郎没有事先安排好。”
元栩面不改色,“咱们来得匆忙,没有安排好也是情理之中。”
还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殊丽唇边笑意更浓,伸手拦住他,“我来试试。”
说着,她走到一户农家前,稍微提高声音:“敢问有人在吗?小女子和兄长赶路途径此处,没有寻到下榻的客栈,能否在此借宿一晚?”
兄长和小女子吗?元栩觉得有趣,抱臂靠在车厢上,听她随口扯谎。
“咯吱。”
房门被人拉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走了出来,见灯火盈盈处,一男一女衣着华丽,不像是逞凶斗狠之人,便抬手挥了挥,“你们进来,家里就我一个老婆子,正好有两间空着的屋子。”
殊丽惊喜地回头,与元栩交换一下视线,推开门走了进去,“打扰婆婆了。”
老妪从未见过娇花一样的美人儿,不自觉多瞧了几眼,“闺女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长得可真水灵,你兄长也俊,比我那不孝儿俊多了。”
殊丽扶着老妪坐在小院的石凳上,随意问道:“婆婆怎会一人居住,为何不与令公子住在一起?”
这时,元栩拴好马,也推门走了进来,就听老妪抱怨道:“我儿子是宫里的大官,飞黄腾达后忘了本,嫌我没见识、拖后腿,把我丢在这里,隔三差五会派人来送些东西,但从不亲自来看我。”
宫里的大官没等殊丽问出口,元栩坐在石桌对面,将自己带来的食材摆上桌,笑问道:“不知是哪位大官?”
许是太久没有同她说话,老妪抱怨道:“禁军的头目,自幼蛮力大,性子野,整日打打杀杀,我嫌他戾气重,怕他克家人,他不信,结果怎么着,把发妻克死了,如今成了鳏夫,养了一堆小妾,提起他我就来气!”
禁军头目、鳏夫、一堆小妾殊丽心头一跳,不会是晚娘的相好。
老妪虽然喜欢唠叨儿子,可终究怕给儿子惹麻烦,随意聊了几句就止住了话头,“你们打哪儿来啊?”
元栩回道:“京城,夜里才出发,家妹娇气,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就浑身不舒坦,非要找个地儿借宿一晚。”
殊丽瞧他一眼,不愿与他叽咕,转头看向老妪,“婆婆可曾用膳?”
在宫里呆久了,一开口就是官话,被元栩踢了下小腿。
殊丽咳了下,“婆婆开灶了吗?没有的话,咱们一起吃,我们带了食材,热一下便好。”
老妪有点不好意思,“我一个人,饭食不规律,时常糊弄事儿,你们等着,我给你们做几个拿手菜。”
“我帮您。”殊丽拿起桌上的食材,随老妪一道去了灶房。
元栩看着殊丽雀跃的样子,暗暗摇头,还说不愿离宫,都是托辞,说白了就是不信任他,不愿把命运交到他手上。
用了一顿地地道道的农家饭菜,元栩为老妪劈了不少柴,又为她修好残破的羊圈。
老妪欢喜连连,一劲儿夸他是个孝顺孩子。
能不孝顺么,不孝顺,又怎会费心尽力报答义父的恩情。
收拾好农家院,元栩拎着一桶水走到小院的一角,转头对殊丽道:“帮我拿些带壳的花生来。”
观他的架势,是要为老婆婆种花生吗?
殊丽捧着一把花生走来,蹲在地上看着他刨开一个个小坑,将花生放入坑中,盖土浇水。
“能行吗?”
“差点肥料,手头没有,让婆婆自己弄。”
“看不出元侍郎还有种地的本事。”
“多谢夸奖。”元栩让她用水瓢舀水,浇在他手上,“出门在外,你我就以兄妹相称。我今年二十有二,你叫我兄长也不亏。”
殊丽那是为了方便,糊弄人的,真让她叫他兄长,她怎么也叫不出口,总感觉隐隐有些亲昵。
瞧她不顺自己的心愿,元栩拿起刨土的铲子敲了一下她的肩,拎起水桶走向井边,“你合该唤我一声表哥。”
殊丽揉揉肩头,想了想,道:“大表哥。”
元栩没有回头,微扬唇角放下木桶,这声大表哥无外乎是一种认可,也是将元利康的儿子们排除在外的一种暗示。
从农家睡了一个安稳觉,殊丽恋恋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