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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案子断断续续地须办一个月,一个消息传遍街坊邻居方圆小镇却只用茶余饭后几句话的功夫。
香沙镇虽小,可绝算不上什么宁静祥和之地。
早年还未解放的时候,通过香沙镇的码头走私偷渡的事不胜枚举。现在解放了,公安局派下来了,但人员也是频繁调动。
原因有二。一自然是小基层的想往上迁,二则是扫黑除恶的事刚好给他们做了个跳板。
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开面馆的王二其实是黑社会这种事,在香沙镇算不得新鲜了。
比如现在,就通报说又逮着一个,是物流公司跑货的。
不过这次的性质却比往常恶劣不少,因为这案犯方乾不但赌博斗殴,还加害无辜高中生编织其杀害自己亲弟的罪名。
于是,轰动小镇的两件案子就通过一具投海自杀的死尸联系起来了。
警察李生负责审问对面那个被人一口咬定监控录像的残影就是他的高中生,两人在强光下这么一问一答,他拿着记录本出门后,对身边的同事说,我看还是先查一下报案的那个人吧。
同事疑惑,为什么。
他说,那个高中生建议的。
同事更加诧异了,你听一个嫌疑犯的!?就这么被带跑了?
于是他也恍然惊讶了,是啊,为什么?不过我还是觉得该查一查。
谁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他们不但查出了方乾浸yIn黑社会多年,甚至还算是个帮派重要人物。
并且
李生解下叶展翼的手铐,语气颇深沉感慨,对他说,你家里有什么困难就告诉叔叔。
叶展翼的爸爸叶杰,当初年轻,跟人合伙做生意时经不住蛊惑借了高利贷,谁知后面公司起不来,债也还不上,竟携着他老婆两个人从此就销声匿迹了。
而当初借他高利贷的人,正是其同乡方乾。
而今方坤已经定案自杀,叶展翼家里学校都查遍了也没找到蛛丝马迹,这方乾口口声声说是为弟弟报仇,但他和他举报的嫌疑犯又有“父债子偿”的关系,很难让人再信服他的线索——当然,最后这线索也不过是摄像头里根本辨认不出人物的残影罢了。
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叶展翼无罪释放,方坤处七年以上有期徒刑。
李生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摇摇头,叶杰走的时候这孩子才多大啊,真不知道这几年他怎么过来的
同事说,肯定是搬砖的。
李生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同事一笑,刚你给他解开的时候,我一瞧他手臂就知道这爆发起来绝对恐怖,除了搬砖还有什么能这么练小臂的啊?
李生拍拍他肩,对他露出邢捕头对小六那样的一个微笑,夸道,真聪明。
穿花衣的小燕子蜷着爪子停在电线杆上,电线杆下的三人立成个三角形。
“范平,你先走吧我想先去买点文具。”
范平看着程一骄边说边无自觉往叶展翼那边靠了半步,而叶展翼则从到到尾都用那黏糊到死的眼神看着他——这带给他的震惊远远地超过了今天得知叶展翼无罪释放。
气氛有些尴尬,他有一股脑的疑惑想问出口,一声冷冷淡淡的咳嗽却让他梦回曾经。
“那、那我先走了,明天见。”他机械地跟他招了招手,努力忽视心头那一丝说不清的慌乱——慌乱他或许今后连三人行的资格也将没有。
两人慢慢踱着,一个靠近一点,另一个就移开一点。
程一骄低着头,觉得这镇是前所未有的小,来来往往全是熟面——但他却忘了想自己放学跟人一起回个家而已,何来“怕”遇见熟人?
“骄骄,”他轻轻拉过他,免得撞上前头的电线杆,“我给你买糖葫芦。”
他闪电似地收回衣袖,闻声一看,电线杆旁搭着个夜宵摊,不少用脑过度腹中饥饿的学生路过都花几块钱接过一串。
五光十色的小彩灯照在糖霜上,闪闪发亮。他挑了最贵的草莓串,拿回去给他。
可谁知,他却生气了。
他愤愤剜他一眼,扔下不明不白手足无措的人走上前去,买回相同的一串递给他。
“给你,”他见他接过便马上扭过头不看他,拿着木签的手紧了又紧,最后还是憋出一句,“你就不能想想自己吗。”
两个拿着飘着甜味儿的糖葫芦的人谁也没下口,铁铸般傻站在原地。
“骄骄。”他轻声叫他,却又不接着说了。
他想说很多,想说自己一点也不重要,想说谢谢骄骄,想说骄骄给他买了糖葫芦,他是不是就可以自作多情地认为他也是有那么,那么那么一点点也喜欢他的吧?
但他嘴舌却突然笨拙了起来,牙堤挡住了如洪水奔腾欲泄的爱意。
“同学,你们能稍稍移点位置吗,挡着我做生意了。”买糖葫芦的推车摊主及时出声,挽救他的生意,和两个可以站到地老天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