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那会儿你时不时会想干脆就把孙权甩了得了,尤其在那个家伙板起脸不高兴的时候。
理由一般幼稚得很,无非是你和谁走近了,你又有什么新的朋友了,没介绍给他。你皱着眉头说,那些都是工作上的朋友啊,带你去聚会你不讲话也不开心;不带你去,你又会不高兴——孙权就气鼓鼓的,站在你的小卧房里,手攥紧拳头直转圈。
孙权生气,可是那一肚子的委屈和气恼又说不出来,只能摔门而出。
你口头逞强,看见他落在沙发上的牛仔服外套,开门冲着走廊喊——“回来啊!带走你的衣服!”
所谓智商和情商的双碾压,在吵架这件事上从来都是你胜得半分,却又速速开始纠结,自己方才到底是不是真的凶了他。
谁没有委屈呢?你心想。
刚上班,需要迅速融入社会,老板不疼同事不爱的,工作又不是上学,谁有大把时间可以让新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
可是那个还在上大学的小孩又懂什么,你窝在沙发里,抱着膝盖想。
孙权他妈定时给他打钱,衣食无忧,没有经历过社会上的那些冲撞,连同想法都那样简单。
委屈起来就有点想流眼泪,加上工作不顺,那些个翻滚的情绪就如同排山倒海,你想起来这小孩平时也不住宿舍,就窝在你的小卧房里,到头来却是养活了这么个混账玩意儿。
你抄起来遥控器去开电视,撕开薯片抓起一把往嘴里放。
越吃越觉得苦,电视上正放无厘头电影,你哈哈笑得声音好大,却只有自己知道,眼泪把薯片都打湿了,只能一股脑吞进肚子里。
然后就有人敲门了,咣咣咣的,毫不留情。
你火大,把薯片往小方茶几上一按,心想自己要不就跟他分了手吧,或者分手前,先把他揍一顿在说——却在开门时看见那小孩猛地把一大包塑料袋的东西往他怀里一推,低着头,盯着一旁的地面——
“我错了还不行么。”
声音细如蚊蝇。
入了夜的小孩也就吐了真话。
他一遍又一遍的喊你姐姐。他说你知道么,我心里特别没底。
你紧紧抱着他,把他毛茸茸的脑袋,往自己肩窝里放。
他把手搭在你的腰上,后来又抱紧,仿佛在抱着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似的。
“你跟那些人都说我是你弟弟……你是不是看不上我?”
他的声线明明算是低沉的,却在结束时有一股子委屈的奶音,卸下平时那些个冷若冰霜的伪装,你叹了口气,将他又抱紧一些,用手好似平日那样,在孙权的头发上轻轻摩挲着。
“姐姐做什么都那么好,大家都喜欢你……”
小孩终于变回了小孩,你心想,他再也不用那种装作大人一样的态度去应和你。
“你们说的那些话我都听不懂,也插不进嘴。”他扬起脸,用那副眉眼在月光下看你。眼睛里亮晶晶的,你竟一时语塞。
“我赶紧毕业就好了,姐姐,你等等我。”
“你等等——”
孙权快步上前,叫住你。
你一时有些怔忪,抬眼看他,才发现,原来他的眼角,也会有细纹了。
原来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
可是时间把他磨炼得更好了,你心想,你眼睁睁看着那个瘦削的男人朝自己走过来,依然精瘦,身材修长,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质地考究的羊绒大衣——
你动了动嘴,讪笑着想问他后来你还会再打篮球吗?
还会抱着那一袋零食送给哪个女生吗?
还会甜甜的叫着谁“姐姐”吗?
——却在触及对方的身型时,脑中反复回旋过往。
“她找你了?”
“所以你拿她的钱了是吗?”
“你才多大,你知道什么,感情没有了就分手把,我们又不是结婚了什么的,懂吗?”
“姐姐!”
“刘——”
“我不会再想着其他乱七八糟的事了,也不打篮球了,我会好好上班,做一个你们心中希望的正常人——”
“怪我了,我还是太嫩了。”
“我要是再厉害些就好了,我要是能跟别人似的年少有为多好啊。”
“对不起啊,姐姐……”
“你就不能等等我吗?”
那小孩年轻又稚嫩的身型,慢慢和那个朝着自己走过来的成熟男人重迭了。
那一刺吵架之后的夜晚你同他说过什么来着?你心想,哦,是了,是了。
那小孩鲜少掉眼泪的,可是他却跟你说自己好像在冰上走。
你拍他的额头,你说那叫如履薄冰。
你想用轻松的气氛和语气化解那小孩的委屈,却发现,原来,如履薄冰的恐惧感早就同你如影随形了。
不仅仅是他,还有你。
他用手背抹去那些示弱的玩意儿,好似赌气一般,伸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