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寡妇回家受轻蔑 遭遇尘世浮惆怅
上回书说道,太子醉酒后欲要打玉兰,没想到自己脚下一滑,竟然跌落池塘。青桃恨他jian污粉果,也恨他殴打小姐,便不让玉兰救他。玉兰虽然心里也有慈悲,最终却也真是没有管他,兀自关上门,只当无事发生。
次日一早,果真是太子府上的小厮发现这太子早已溺死在了池塘之中。府上立刻乱作一团,传言圣上痛心疾首,登时就病倒了。虽然派了大理寺卿来仔仔细细调查了半个月,什么蛛丝马迹也未发现毕竟于情于理,这太子还真是自己跌入池塘,并非有人故意推搡的,故也就真没有证据,此案也就只好了结。圣上没有过多责怪玉兰,可坊间却是传得风风雨雨,都说这太子妃要么是个妖物,要么就是个天煞孤星,竟然能把未来的真龙天子都克死了。从前人人称赞,饱读诗书的大小姐竟一时间成了过街老鼠,哪怕玉兰只是偶尔露面,那男女老少都恨不得离她远远的。
本来能够回家玉兰还很是欣慰,却不料回家后竟然非议重重。她本就是个心思敏感的女子,又时常自责未能及时救活太子,手上平白地就这样多了一条人命,更记挂粉果的状况,这样三重压迫一催,竟换上了忧郁之症,每日也不言语,更不用茶饭,一人郁郁寡欢,好不可怜。
聂达倒是不在乎那些人怎么说这宝贝女儿,但看她日渐消瘦,脸上也全无往日的笑意,心里就宛如被炭火烧着一般焦急。正值是镖局每年家宴的日子,因着镖局由三家人共同经营,为了保证三家人齐心协力,故从祖辈就定了规矩,每年的七月中旬需得所有人聚到一块举办家宴,以增进感情。到了聂达这一辈,人丁稀薄,聂达本还有个哥哥名唤聂仁,才能上碌碌无为,身子却是个药罐子的身子,不到三十岁就撒手人寰。留下一双儿子和一位寡妻,聂达同情他们母子三人,便另买了一处宅子供三人居住,又每年拨银一百两予三人过活。另外两家倒是人丁兴旺,与玉兰同年同岁之人不在少数,聂达和刘氏一商议,决定今年就把家宴设在自己府上,热热闹闹的也当是冲喜了。
玉兰本感身上乏力,不愿参加,可青桃一再极力劝说,玉兰也深感自己身子抱恙,若不起来走走,只怕是年少时候就香消玉殒,只留下一双孤苦父母在人世间。想来便起了身叫青桃替自己打扮。青桃手脚粗些,不比粉果心思灵巧。不过,简单梳洗一番后,这病歪歪的人儿也真恢复了些Jing气神。一团粉脸三分清苦七分愁,一窝云鬓偏偏垂妖妖,着一件珍珠小衫,一条烟粉家常裙子,也是秀骨莹莹,含情脉脉,比之海棠初开,素馨将放,而香心婉婉,秀外慧中也。玉兰无心管铜镜中人儿模样,只由青桃搀扶着起身,回家几月来第一次踏出闺房门。真是:
玉箸双垂shi未干,春风吹泪落人前。
当时若使公子见,应悔蛾眉误少年。
家宴人多,客人们推杯换盏,一派热闹祥和。正如笔者前文所述,聂家本有两个兄弟,因聂达辛勤肯干,点子也多,故父辈便把这镖局大当家的位置传给了聂达,而非其兄弟聂仁。聂仁故去之后,一双幼子及其妻子虽然被聂达照料得十分妥帖,可那寡嫂王氏却一直十分不满。只因聂达膝下无儿,而自己当年拼了命生下两个男胎,却只落个丈夫早亡,仰人鼻息的日子。本来见玉兰高攀,居然成了太子妃,心里是万分嫉妒,却也无可奈何;眼下却看她居然才嫁过去不到一天就死了丈夫,心里不暗自窃喜那都是不可能的。今日再看她神情萎靡,想必是没少受那坊间天煞孤星的传闻折磨,心里更是说不出的痛快。
席间,王氏道:小叔叔,咱们家什么时候也该弄个戏台子才是。二当家赵从义抚掌笑道:我看大嫂子说得对。小弟府上前不久就买了个戏班子,开销是大了些,但交际来往,应酬家宴,都十分用得上的。赵从义脑子活络,善于钻研人情世故,镖局许多大单子都是他给拉来的。聂达点了点头道:嫂子想的周到。只是,这戏台好建,戏班子难找啊。尤其是好的戏班子,若无人介绍,可不就和大海捞针一般么?哪知那王氏只是一笑,话里有话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寡居多年,哪里懂这个!若是你家真置办了戏班,别忘了请嫂嫂我来家中看几出好的。我最爱看的便是那一折了。
此话一出,玉兰脸色煞白,悄悄抬眼瞥了一眼王氏,她果真在看着自己。自幼这婶婶便与自己不大亲热,两个堂弟也时常仗着是男子就欺负自己,若是娘亲上门去兴师问罪,他们娘儿仨便以娃娃间打闹搪塞过去。只是不知为何今日这喜乐融融的家宴上,婶婶又不偏不倚挑起这话题来。玉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聂达夫妇二人脸色也不大好看。但不得不佩服这王氏的口舌,虽说大字不识几个,口舌上的功夫却是非常厉害,一句话儿里能处处带刺儿,却处处也叫你挑不出错误来,哪怕能挑出最微小的错儿处,她也会撒泼打滚,只道他人是欺辱他们孤儿寡母,惹得无人敢与她在唇舌上过招。
玉兰自然也没了心思用饭,又枯坐了一会子,便说腹中胀闷,推脱要到园子里走走。青桃在身边伺候着,刘氏也算放心,只叮咛几句,便放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