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第四步纪行止的命令下达没一会儿,就有几人快步从门外走了进来,纪骞走在最前面,脸色涨红,看见跪在纪行止腿边的李熔不禁一愣,又惊又怒地喊道:“纪行止!”纪行止皱眉,纪园顿时心领神会,如一座铁塔般立到了纪骞身前,冷声道:“大胆!见到左相,还不跪下!”“你……”纪骞不可思议地盯着纪园,又看向纪行止,吼道:“我是你父亲!”“我无父无母,哪儿来的父亲?”纪行止慵懒地斜椅在太师椅上,紫色官袍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她随意捻着自己葳蕤垂下的长发,看了眼他身后瑟缩不安的秦若兰和面色青白交加的纪荣林,才说:“纪骞,你不过一个国子监司业,见了本相,为何不跪?”“你,你真是反了天了!哪儿有老子跪女儿的道理!”“好啊,你不跪是吗?”纪行止抬抬手,懒洋洋道:“来人,让他跪下。”话音刚落,便出来几个白衣黑甲的靖林卫,一脚踢在纪骞膝上,在他的痛呼声中把他牢牢按到了地上。纪荣林忍不住上前一步:“纪行止,你这么做未免太过分了!”“闭嘴。”纪行止冷冷看向他,目光如毒蛇般Yin冷:“我劝你今日好好想清楚,到底要不要掺和进来,这些年来我容忍你,不过是因为念着你娘,你再敢对我不敬,别怪我不客气!”纪荣林一怔,看着她的眼睛,竟觉得一瞬间背后发凉,他抿了抿唇,躲开她的视线,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秦若兰:“秦,秦姨。”秦若兰却抖得更厉害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抬头,看向纪行止:“止儿……”纪行止眼睛斜向她,忽然勾了下唇角,转头亲热道:“娘也来了,来,娘,过来坐。”说着,她招呼纪园:“再搬张椅子来。”纪园应声,很快搬了张一模一样的太师椅过来,纪行止拍拍椅子,笑眯眯对着秦若兰说:“娘,过来啊。”秦若兰迟疑片刻,才慢吞吞路过纪骞,坐到了纪行止身边:“止儿……”“娘先别说话。”纪行止打断她,看向被逼跪下后仍然骂骂咧咧的纪骞,说:“刚好今日都到了,那我们索性把事情都办了,纪园,纪府的账簿拿来了吗?”“前几日就拿来了,都在我这里。”“好,把里面的账好好算算,这些年来,纪府到底在我身上用了多少银子。”“主子,已经算过了。”纪园一板一眼道:“从宁和六年您来到纪府,到宁和十四年您出去独自居住,纪府总共在您身上花费了叁百二十两。”“叁百二十两。”纪行止念了一遍,十指慢条斯理地交叉,懒洋洋道:“叁百二十两,就妄想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想得倒挺美。”她微微直起腰,看着满脸涨红的纪骞:“罢了,看在我在纪府住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就给你一千两,你觉得如何?”“你什么意思?”纪骞瞪着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你想干什么?”“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前几天的夜里你怎么说来着,只要我踏出了纪府的门,以后就不再是纪家的女儿了。我当真了,纪骞,你不会反悔了吧?”纪骞张嘴,磕巴道:“那,那只是一时气话,这世上,哪儿有女儿要跟父亲断绝关系的道理……”“没有这个道理,那我就来创造这个道理。”纪行止微微歪头,对着纪园说:“把东西都拿来。”纪园:“是。”他快步离开,不一会儿就带着两个仆从回来,前面的人托着一满盘银子,后面的人托着一张字据和印泥,纪行止招招手,叫人过来:“来,把这银子给我娘。”秦若兰登时惊慌地瞪大眼睛,连连拒绝,直往后面缩:“不不不……我不要……我不……”“让你拿着你就拿着。”纪行止转过头盯着她,声音平静:“给我端好。”秦若兰眼睛通红,抽泣一声,呜咽道:“止儿,你不要这样……是娘错了,娘大错特错!你住手吧,你把银子收回去,我们就还是一家人好不好?”“娘在说什么胡话呢?”纪行止笑了下,和煦道:“来,娘,端着,别让我生气。”秦若兰:“止儿……”“端着。”“不……”纪行止脸色突变,忽然一挥手打翻了那个盘子,白花花的银子顿时哗啦啦洒落一地,甚至有些砸到了秦若兰身上,留下了一片淤痕。她脸色极冷,狠厉地瞪着她:“不要就滚!”秦若兰蓦地一僵,有些惊恐地看着她。纪行止却不再看她,脸庞尤带戾气,转头说:“字据拿过来。”纪园很快把字据承了上来,纪行止指尖蹭过红泥,在纸上按了个手印,才把它扔到了纪骞面前:“按吧。”
纪骞低头,定睛看去,才发现那张字据白纸黑字写着恩断义绝,他意识到纪行止是来真的,猛地摇头:“我不按!”这次不用纪行止说,纪园就叫人上前按住他,硬要他按下,纪骞不知从哪儿忽然来了一股力气,死命挣扎出来,又将手藏进袖子里,抵在怀中:“我不按!纪行止,纪行止!不,纪相!是我们错了!我们不该那样做的!可那是你弟弟啊,那是你的亲弟弟!你程姨,你程姨就是为了生他才死的,难道现如今你要看着他去死吗?!”纪行止微微蹙眉,半晌垂下眼睫轻叹一声:“你说得对,程姨是因为他才死的。”纪骞眼睛不禁一亮,满怀希望道:“是啊,你程姨要还活着,一定很爱他,小止,止儿……”纪行止却忽然低笑一声,似乎开怀极了,纪骞一时哽住,见纪行止笑意宴宴道:“那岂不更好,程姨这么爱他,我就送他去见程姨,你说好不好?”纪骞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身体慢慢发起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