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京都,延绵沉闷的暮鼓声自兆安楼响起,回荡在街头巷尾之间。此时的朱雀大街刚刚热闹起来,夜幕降临,家家户户点起了灯,正是人们享用晚膳的时候。长安街上,正坐在膳厅准备进餐的李家人,却听到砰得一声巨响,李熔一愣,马上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匆匆向外走去。路上他遇到了仓惶奔来的管家,管家扑通跪下,惊慌道:“老爷!外面来了好多靖林卫,已经闯进来了!”“靖林卫?”李熔脸色微变。靖林卫是京中禁军一大分支,负责京中巡防事务,为何会突然闯入他李府来?李熔回头,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妻女,叫她们回后院去,才带着府内仆从往前院赶去。原本空旷的院子因为站满了两列白衣黑甲的靖林卫而稍显拥挤,李熔匆忙赶到,见此场景忍不住叫道:“你们……你们怎么能擅闯朝廷命官的府邸,这可是违法的!谁派你们来的?!”“我。”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李熔闻声望去,见门口堵着的靖林卫分出一条路来,一身着紫色官服的女人带着人闲庭信步走来,她身姿纤细挺拔,未戴玉冠,一头墨发只用素色发带束着,发尾随着她的动作在身后轻轻晃荡。纪行止凤眸清亮,不冷不热地瞧着他,背着手踱步而来,停在了李熔不远处。她微微昂起下巴,冷艳的面容被月光映着,越发显得茭白Jing致:“李大人。”李熔看清她面容,竟忍不住抖了下,扑通跪下,磕巴道:“纪……纪相!”纪行止淡淡嗯了声,四处扫了一眼,状若无意道:“李大人不过是个朝议大夫,府中竟如此气派,实在叫我惊讶。”李熔垂首,紧张回复:“这李府,原是我兄长的,兄长死得早,又无儿无女,才到了我手上。”“是吗?”纪行止走了两步,忽然问道:“有椅子吗?”“有的有的。”李熔连忙点头,指挥下人道:“还不给大人搬张椅子过来?”等椅子搬来后,纪园先摸了摸上面厚实柔软的毛垫,才放心放到纪行止身后,纪行止慢条斯理坐下,好整以暇地问:“李大人知道,我这次来是要做什么吗?”“在下,在下愚钝,还望大人明言。”“好吧。”纪行止点点头,居高临下看着他,凉凉道:“有人举报李大人,说李大人是参与当年怀王谋反的乱臣贼子。李大人,这可是不得了的指控,是要掉脑袋的,虽然大部分怀王余党都被铲除了,但本相也以为难免有漏网之鱼,因此就带人来你府上看看。”李熔低着头,脸色霎时惨白一片,他动了动嘴唇,艰难道:“这……这是诬陷!大人,我怎么可能是怀王余党,五年前,我不过是个小小的承议郎,怎么可能是怀王余党?!”“怀王余党可不分你官职大小,只要曾经投靠了,便是我大巍反贼。”纪行止慢条斯理道:“而且,还有人给了我一份名册。”说着,她伸出手,纪园连忙躬身,递给她一本手掌大小的小册子,册子黑色封面,质感坚硬,上面还印着一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秘。李熔抬头看见,呼吸不由一窒,瞪着眼睛看着那本册子,仿佛整具身体都被冻住了。纪行止低笑一声,翻开册子道:“这册子上写的全是怀王一党的名字和籍贯,还有怀王的私印,怎么办呢?李大人,上面好像还有你的名字呢。”“不,不可能……”李熔哆嗦道:“这一定是假的!这册子,这册子定是伪造!”“是不是伪造,明日朝堂之上,交与陛下定夺便知。”纪行止哼笑一声,问道:“李大人,你觉得如何?”李熔顿时僵住,恐惧地看着纪行止,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还以为这册子毁在了那场叛乱中,所以才没人找得到,这五年来也确实没有半点消息,可它……可它怎么会在纪行止手里?难道纪行止,真如传言所说那般手眼通天?纪行止收回册子,看着他心如死灰的脸,却忽然啧了一声,她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李大人,你还不必如此惊慌,这册子在我手里,若是明日不交给陛下,你就还有活路。”李熔一怔,马上抬起头看向她,眼睛里迸发出激动的情绪:“大人……大人是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李大人这里,是不是有一份药堂的行医日志?”纪行止微笑着看他,声音低柔:“李大人将那东西给我,我就将这册子给你,并带人马上离开李府,只当做无事发生。”李熔睁大眼睛,眼神空茫地看着她,一瞬间明白了所有事。想明白后,他甚至想凄然长笑。
他当初怎么敢去威胁纪骞的?他还以为,还以为纪骞会叫纪行止帮他,可纪行止是什么人,怎会被人威胁?他们是一家人,定然会为了保护纪书翰,来毁了他的儿子。而这时,纪行止的声音也适时响起:“李大人,救你的命,还是救你儿子的命,你选一个吧。”李熔脸庞抽搐,手指紧紧抓在地面上,用力到出了血,他牙齿咬得咯咯咯响,双眼遍布血丝,好半天后,才哑声喊道:“林叔!”“老爷。”刚才的老管家应声而出,李熔闭上眼,一滴泪落了下去,他颤着声说:“去把我,把我房间暗箱里的匣子拿来……”“……是,老爷。”纪行止勾了勾唇,慢慢直起腰,懒洋洋道:“我还以为李大人有多爱儿子呢,原来,也不过如此。”李熔蓦地一颤,低着头,艰难从牙关挤出几个字来:“比不上,比不上大人……爱弟心切……”纪行止闻言一怔,接着,她惊讶地睁大眼,乐不可支地笑起来:“李大人,你该不会……不会以为我要这东西,是要救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