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次逼宫算是思虑周全,可惜低估了沈栖霜——或许是沈栖霜自小怪疾缠身,多病体弱的印象太过根深蒂固;再者,洞虚境界不是他想请便能请。
存着侥幸,便注定了今日的不幸。即使逼宫占了“理”,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前提是要赢。
若是输了……
他不敢再想。
“你看看外面,”犹如孤注一掷,小侯爷道:“从这里一直到宫门口,全都是跟着我家征战多年的儿郎。即便没有我,只要剩下一个人,他们都会为了天下推倒你的皇位。是,你有横扫千军的本事,可你敢吗?你敢杀了所有人?
我听闻修仙最忌讳杀戮,会引起天道降罚。”
沈栖霜反问:“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把自己伪造成正义之师?这个谎言很容易戳破,我不需要费力气。还有你该明白,他们首先是王师,其次才是南平王麾下。”
“不,我有证据。
我们都知道,陛下病地蹊跷,那不是旧疾,是皇后下毒。而你,趁着陛下病重,擅自揽权,伪造圣旨,不论哪一桩哪一件,你都不配坐上皇位。”
一言既出,原先不知情的朝臣面露震惊,此刻就是脖子上架了刀都挡不住他们探究的视线,宰辅也不由皱紧眉头。
沈栖霜没有为皇后辩解,无视众人的视线,问了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你说我不配,是打算让谁来坐这个位子?青梧吗?”
果然,小侯爷毫不犹豫,“瑜王也是陛下的儿子,才行品德更为合适。”
然而当初正是沈青梧暗中提醒……不论出于什么目的,足以说明他们的结盟并不牢固。
“立储何时轮到你来决定,你父亲就是这么教你的?”
熟悉的声音传来,众人一回头,果然看见皇帝从大殿后走出来,又惊又喜。
“陛下!”朝臣喊道。
皇帝眼神锐利扫过,心火直烧。他心想自己还没死就有人造反,以后还得了?
沈栖霜走到皇帝身边,他想说什么,皇帝一抬手示意他不要开口。
“朕怜惜南平王为国征战多年,劳苦功高,特许你进京办差。不曾有所亏待,你们就是这样回报?”
小侯爷看到皇帝好端端站在这儿,rou眼可见地僵住,连眼神都不错。好一会儿才垂下眼,嘴角一咧,扯出一抹讥诮。
“陛下说得对——
我爷爷死在战场,我父亲多年伤病沉屙,即便如此,他们说他们从不后悔。我从小学的就是忠君报国,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可臣的兄长,我唯一的哥哥,前阵子却摔断了腿。真好笑,我兄长自小Jing通骑术,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
这点陛下应当最清楚不过——诏我归京是要重用,还是捧杀。
我知天恩难测,是我家承不起。”
在他开口时,原先假降的将领已带着人包围了乱军,此刻正往殿大殿中来。
败局已定,
小侯爷说着话,想起家人眼眶红了一圈。他可以输,他也不后悔,但家中有女眷。去岁,长嫂生了小侄子,如今还未满周岁。
他深吸口气,“我起事时将父兄囚于家中,他们不曾参与,我愿意以死谢罪,还请殿下明察。”
他想用自己的死,换家人一条活路。
早在他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为家人留了后路,即使是用自己来换也甘愿。
小侯爷反手将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割开皮肤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边塞苦寒,他自小长在塞外,家人不曾拘束。他上过战场,也乐于结交江湖好友。在锦绣堆里混了一年多,如履薄冰什么也没得到。
皇帝见他死了,许久不曾开口。
将士围了大殿绞杀叛军,沈青梧随他们一道姗姗来迟,余光瞥了一眼满地狼籍。
“臣救驾来迟,还请皇兄恕罪。”
“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
皇帝转身拉着沈栖霜叮嘱,“在其位,思其政。你要做,就做个好皇帝,彪炳千秋,知不知道?”
沈栖霜点头应下,“儿臣记住了,父皇你先回宫休息,我处理完就去看您。”
“好,好好……”
皇帝转身离开这个曾经属于他的朝堂,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他做了一个皇帝应该做的,无愧了。
“陛下!”
走出殿门,大监惊呼一声,连忙扶住皇帝。原来皇帝方才没站稳差点摔倒。
他摆摆手让大监不要作声。
直到硬撑着回了宫中,
皇帝说:“我死后封青梧亲王爵,等他们过来吊唁,你告诉栖霜,让他爱护手足……”
“陛下,奴才这就去宣太医。”大监热泪盈眶,说完就要去叫人。
“回来,”皇帝躺回床上,叫回大监平静说道:“朕累了。”
过了会儿,
他怯问:“你说,她会不会等我?”
大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