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车平稳地走在公路上。车内开了广播,播送出来的只有音乐,这时间连晨间新闻都还没有开始。沿途的路灯尚未灭掉,在淡灰的天色里光影濛濛。周围始终同样整片绿茫茫的山色,过了一个弯,再走上一段,陡然出现一幢连接着一幢的房子,从挡风玻璃望出去,远远的半山腰上有一幢白色房子,她就要去那里。她在那里长期帮佣,一个礼拜六天,一般她早上六点半开始做事,直到晚上六点半离开,只有礼拜六,上午十点半来打扫,下午两点回去。
她在车库前停住了车子,取遥控器开车库门,里面宽又深,放着几部汽车。她将她的车子停在最外面的空格上。车库是独立空间,跟房子内部没有连通,她拿好了东西,走了出去关上门。
房子与马路隔了一圈长长的灰石台阶,她走上去。最上面房子前面一道深灰铁栅门,旁边的信箱内放了报纸,她取出来,便解除电子门锁进去,穿过花园,在里面那幢三层楼房子一片灰暗,静悄悄的。她拉开屋门进去,把报纸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她按开餐厅的灯,到厨房去。她将她的东西放到一个小橱柜里,穿上工作围裙,洗洗手,开冰箱清点完了东西,开始煮咖啡做早餐。
七点的时候,她将两份早餐送上餐桌。
外面的天色早已大亮,清晨的云雾散去,阳光照在院子青绿的草地上。她又去厨房端出来一壶热咖啡,摆上杯盘。楼道那头突然传来几下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一条狗就跑了过来,毛发蓬松的黄金猎犬,对着她不断摇动尾巴。牠的一个男主人在后面下楼来,穿着居家服,隐约打着呵欠。经过客厅,大概瞧见落地窗外面的景色,说了一句:「看起来今天不会下雨了。」
他走去把玻璃门拉开了一些。狗跑了过去,从门缝鑽出去,在草地上踩了好几脚。他喊着狗的名字,说着她听过不知道几回仍然听不懂的语言。倒是狗听见,慢慢地跑了回来。他等着狗进屋后,倒也没有关上玻璃门,拿起桌上的报纸,带着狗走向餐厅。
她道:「先生早安。」
他点头,「早安。」他在餐桌前一个位子坐下,执着咖啡壶倒咖啡,一面道:「对了陈姐,礼拜六忘了告诉你,今天早上九点半会有人来整理花园,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你可能晚点再出门买东西。」
「好。」
「麻烦你了。」
「不会的。」
狗走到她旁边,用鼻头蹭了一蹭她的腿。她回厨房开罐头,倒在牠的餐碗,拿出去。狗已经在平常吃饭的位置等候,她把碗放了过去,牠马上吃起来。
楼道那头又一阵脚步声,她看去,另一个男主人下楼了,头发倒已经梳得整整齐齐,穿着衬衫西裤,手上拿了一件外衣和领带。
她道:「早安先生。」
这一位将外衣领带随便地往沙发上一放,看来一眼,「早安。」
他就去了餐厅。她回到厨房,经过餐厅时,此刻餐桌前坐了两个人,吃着早餐喝咖啡,一面翻报纸,一面说话。他们住在一起,一个程先生,一个赵先生。她在厨房整理东西,仍然可以听见外头交谈的声音。
「还是八点半开会?」
「延到九点了。」
「九点还是很早。开多久?」
「我很希望一个小时内结束,后面还要听财报。」
「今天礼拜一,我看有点难。」
「今天你不开会?」
「开呀,不过我们十点半才开始,最晚九点前进办公室就可以了。啊,油价又要上涨了。」
「多少?」
「至少两成。no?lla,non……」
她听见报纸翻动声哗啦哗啦的。她打开水,冲洗水槽内的锅盘,一时便听不到外头说话了。直到她关了水龙头,擦拭着台面,才又听到两人的声音。
「对,婚礼在五月底,在冲绳举行。」
「不在澳洲?」
「他(她)还是想去澳洲,但是很多问题,主要婚宴场地,喜来登要等到九月才有空档,还有宾客名单……」
他们正在谈着什么人,她不知道男女,也不认识。平日早餐他们通常不会吃得太久,她看时间差不多了,出去收拾餐桌,程先生已不在一楼,赵先生正对着客厅墙上的镜子打领带,那隻狗坐在他脚边,仰头望着,拖在地板上的尾巴扫来扫去。赵先生打好了领带,拿起沙发上的外衣穿起来,狗仍然看着他,他看了一眼,牠马上起身过去,他蹲下身来抚摸狗的背脊,狗倒又躺了下去,翻身露出肚皮。
赵先生搓揉几下狗的肚皮,便起身。狗翻了回来,伏在地上摇尾巴。程先生再次下楼来了,换上了西装。赵先生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答了一声掛断。他道:「车来了,我先出门了。」
程先生道:「好。」
狗就要跟出去,程先生叫住牠。赵先生离开后没有多久,程先生吩咐她帮忙买些常备的胃药头痛药,跟她打了招呼,也就出门了,整个房子只剩下狗和她。这是她工作时候的常态。狗懒洋洋地伏到牠在客厅的小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