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阿母怎么办?我只是一个女人,丈夫无缘无故失踪一年杳无音讯,还要拖着半大的你一起生活。”张云被他深藏心底的恶毒话语震撼不已,撕下自己温柔的面具声嘶力竭道,“难道你要我守着所谓的贞洁强撑着一辈子吗?我才三十九岁啊……我的人生才刚刚过半……”
她慢慢贴着身后的门蹲下,将自己的头埋在膝盖里。
房间里只剩下女人低低啜泣的声音。
休明看着地下的阿母,回想着过去那些欢愉的记忆,试探性向下伸手触碰她的发丝,一触即离。
“我知道我很对不起你们,离开家的这四年我过得也不好。一泽总是生病,他爸爸工作又很忙,我只能辞去工作在家照顾弟弟。多少次午夜惊醒想起的都是我们一家人的快乐时光,那一年里我不是没有盼望着常林安全回来,可是今年都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阿明……你见过你爸爸吗?”
张云轻轻抬起头,满眼含泪地望着休明,似乎真的只是在询问他。
休明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有些无力地解释道:“可是爸爸是缉毒警察啊,你不是早就知道吗?阿母在和阿爸结婚之前不就应该知道这些责任和等待是你即将承担的东西吗?”
休常林二十三岁从国防大学毕业直接进入高雄警察局做了一名缉毒警察。自从休明十二岁那年,他杳无音讯也没留下只言片语,至今已经四年了。
“我知道……我以为我能坚持的,可是当街坊邻居在背后戳我们脊梁骨的时候,我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人言可畏……”
休明不想再听她为自己辩驳的巧言了,他如释重负地闭上双眼,退开一步距离。
“那你走吧,这些话我也不想再听了,都吞到肚子里继续去过你的好日子吧。”他睁开眼睛偏开头,“要是……还想为阿公尽一尽孝心的话,我把墓地告诉你,看过之后就离开吧。”
“不……不要……”张云扶着柜子站起来,重新和他对上视线,“阿母是来带你走的,学校已经为你找好了,房间也帮你收拾出来了,你叔叔……也没有什么意见。”
“阿明,你只有我一个亲人了,让阿母弥补你一点,好不好?”张云的声音又恢复了温柔,叫休明有些发愣。
“亲人吗?”他喃喃自语,“原来我还有亲人的……”
*
后来的休明也不知道是怎么被张云拖到机场的,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机票眼眶有些发涩。
“阿明,阿母给你准备的房间很好看,你一定会喜欢的。”她拖着刚才为休明整理好的行李箱坐在一边,言语间有些兴奋,“虽然这次没能看到阿公最后一眼,但是有机会的话……阿母把你阿公的墓地迁过来,我们一家人就在江苏定居吧,你说好不好?”
“……好”
休明撑着下巴偏向另一边,无声地拒绝张云的接触,身边人也并不尴尬,放下手继续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你弟弟现在在他nainai家,我们下了飞机先去接他,然后再回家好不好?”
休明又开始向后仰,压了压帽沿闭目养神,“随便吧,我没意见。”
不同于人来人往的繁忙机场,他的气场像是与世界隔离,独来独往的孤独感油然而生,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十七岁少年身上的忧伤。
张云忽略他的疏离,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日历,“今天是周四,明天带你和弟弟去游乐园,我们下周一再去学校报到吧。”
休明没说话,只是难得地点了点头。
台湾与江苏距离太远,两个人中途在福州转了一次机,在南京落地已经是晚上八点半。
即使已经过了小孩子睡觉的时间,张云依旧义无反顾地去了孙一泽祖母家,她小心翼翼从老人手里接过孙一泽而后下了楼,休明则是一直在楼下守着行李愣神。
出租车又七拐八拐几条街来到一个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高档小区。
“这里是你叔叔我们在一起之后买的房子,房子很大所以你的房间也宽敞,装修上有什么问题明天告诉我帮你改好吗?”张云先是把孙一泽安顿好,然后才想起来被她抛在客厅的大儿子,连忙走出来带他来到昨天才整理干净的房间。
休明根本对这里毫无感觉,她说什么也只是一味地点头应下。
张云把他领到走廊的另一边,这边显然是客房区,连挂画都比那边的少几幅。
她推开其中一间房门,把他的行李箱也一并带了进去,“这边没有人住,你也会自在一点,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快些休息吧。”
“好。”休明几个小时滴水未进的喉咙沙哑不已,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
张云悄然退出房间。
休明没有心情收拾东西,将箱子放到角落里,顺势坐在床边环视这间房间。
一张床一个落地衣柜一对床头柜,除此以外连多余的灰尘都没有。
还真是没有外人来过啊,
休明暗自嘲讽。
折腾了一天还没怎么进食的他也顾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