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出了潇湘苑,唤人叫温止寒过来。二人并肩一壁往东殿走着,一壁说着话:“依依这边平日你看顾着一点,别让她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她若是想要什么,走宫内不方便的话,就走我的账。”
“她若是想离开。”秦晋的脚步微微滞顿了一下,声音也沉了下去,他安静了好半晌,温止寒也没开口追问,二人只这么走着。
秦晋心里清楚,依依不过十六七岁,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这样好的时光,浪费在他这个低沉寂寥的东宫,不值得。可是他说不下去,说不出口放她走,他认了。认了自己没办法做那么好的正人君子,没办法胸怀广阔,认了他自己的狭隘自私。
“算了。”长秋殿已然在眼前,秦晋拍了拍温止寒的肩膀,走了进去。赵景正在里面等着,看见秦晋进来忙凑了上去:“殿下殿下,您看看!老奴亲自盯着他们布置的,您看看可还满意?”
秦晋和赵景在里面溜达了一圈,他随意拿起一个芙蓉白玉杯把玩着,吩咐道:“那些伺候过本宫的,便都给个侍妾的位份吧,住处什么的你看着来,等太子妃来了,再禀给她,她觉得不合适的,再改。”
赵景和温止寒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不解,但到底是伺候秦晋的老人了,赵景应了声,又听秦晋继续道:“这长秋殿还行,本宫记得库房里还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一会叫人送来吧。”
“哦对。”秦晋折身往外面走去,脚步没停话也没落:“大婚那夜,用那对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一定嘱咐下去,别弄错了。”
等太子殿下彻底踏出了长秋殿,赵景和温止寒都默契地没有跟上去,二人留在殿内,没人开口。还是赵景耐不住性子,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突然转性了?”
“那屏风和烛台,若是老奴没记错,可都是先皇后的遗物啊。尤其是那对烛台,是当年陛下和先皇后大婚时所用…殿下怎么,突然对这太子妃这么上心?”
温止寒也不知道哪一环没有扣对,突然成了这个样子,他摇了摇头,只道:“殿下刚刚特地嘱咐我关注着潇湘苑那边,别让姑娘缺东西。”
“哎哎,这是肯定的。”赵景点点头,又道:“说来也怪,太子妃入东宫,夏姑娘她们伺候这么些年,就算封妃够不上,有个正经的身份也是够得,殿下却也不过是给了个侍妾,跟如今也没什么两样。”
温止寒心底隐隐有了一个念头,却觉得太过不可能,他按耐下心底的疑问,只道:“赵公公,妄议主子是大罪,看在你我相熟的份上,我不会往外说的。”
“嘿!”赵景在原地跺了跺脚,看着温止寒离开的身影,朝着外面喊了一声:“没听殿下吩咐吗,快干活!”
温止寒出了长秋殿,快走了几步,追上了秦晋,他并没有客套,开口问道:“殿下准备给太子妃实权?”
太子妃名义上是东宫的女主人,但手里到底有多少实打实的权力,却全是凭着太子的心思。温止寒也认为万氏到底是顾皇后和昌王的人,忌讳着一点,供着当尊佛便好了。但是他没想到,自己这位殿下竟真撒手给了万氏掌管内院的权力,由着她以后做主这些侍妾们的去留,而且俨然有一副不限于此的态度。
秦晋进了正殿的大门,也没答话,只负手而立仰头看着那一棵梧桐树。这棵树自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长在这里,从未变过。看着前朝的东宫几度易主,看着父皇从这里接旨成为新皇,又看着自己成为太子。
“我知道。”秦晋的声音低低的,里面充斥着让温止寒十分熟悉的情绪:“可是止寒,那是我的发妻。”
这样的秦晋温止寒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了,这样外露的情绪温止寒也很久没有感受到了,这样的秦晋是脆弱的,这种情绪叫做期待。
他在期待着,那个尚未谋面的女子,那个他此生唯一的,结发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