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庚帖是二月初二送来的,二月二,龙抬头,是个吉利的好日子。
秦晋的庚帖早在圣旨下了的第二天就派人送去递给了万将军府,不过万氏一族一直驻守边疆,府邸也是在西北凉州,一来一回的路程,足有一个来月他才收到自己未来太子妃的庚帖。
“万清秋。”秦晋翻开庚帖,工整娟秀的柳体落在大红色的金纸上,赏心悦目。
他草草的看了看生辰八字、生肖、祖籍,最后的视线落在了庚帖底端的几行字上:
“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
秦晋又细细地读了一遍,眸中翻涌出不知名的情绪,他呼出一口浊气,又折回去看了看万清秋的生辰,六月初三。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扣住了合欢庚帖的侧边,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指甲印,秦晋合上了那大红色的庚帖,起身来到书房的书柜中,在最上层抽出了一本书,是《诗经》,边缘已经泛起了毛,显然是被人翻看过很多次。
秦晋熟稔地翻开中间的书页,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本大红色的合欢庚帖,但那红色微微地泛黄,是很多年的旧物件了。他将手中的这一本和那一本平铺好,一同放在了书页正中。在合上书的前一秒,秦晋的指尖划过了那句诗。
书页留下了人体温热的温度,却转瞬就消失了。《诗经》又被放到了顶层,就像是从来未被人动过一样。
那句诗是:“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秦晋走出了书房,拐进了潇湘苑。潇湘苑里,依依正在和云雀一起踢毽子。他没有进去,只远远地站在院落外面看着,看那日明媚的阳光,看依依脸上明亮的笑容,看她光洁额头上闪烁着的汗珠,看那五彩的毽子一上一下的在空中飞舞,看旋扬出漂亮弧度的裙角,看那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望向自己,迸发出了欣喜。
毽子落了地。
“殿下!”依依颠颠地跑到了秦晋身侧,后者从胸口掏出了一方纸帕,轻轻地为依依擦去了额头的汗,笑道:“疯成这个样子,也不嫌热。”
依依颇为不好意思,接过了手帕自己擦了擦,那小脸蛋因为刚刚的运动而红扑扑的,无处不洋溢着青春和阳光,她随着秦晋进了屋,为他斟了杯茶,茶杯尚还未稳稳地落到桌面上,就听秦晋轻声说:“依依,本宫要成亲了。”
静默。
只一声茶盏接触到桌面的响声。
良久,依依轻轻地嗯了一声,道:“依依知道。”
秦晋笑了笑,但脸上的神色却没有显出一丝半点的轻松,他抬手抚上了依依的脸蛋,那热度还未褪去,无端地让他留恋这样的温暖。他用大拇指轻轻摩挲依依的下眼睑,感受那鸦睫在她眨眼时扫过自己的指尖。
他收回了手,旋即在依依的头顶落下了一吻,依依身上那若有若无的花香再次包围了他的全身,可这次他没再去问这是什么花,只转身离开了。
依依一个人站在原地,和那杯没有人碰的茶盏一起,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享受着寂静。秦晋没有说出口,依依也没有问,但是莫名的,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殿下是来告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