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眨眼间就过去了,正如依依所料,秦晋再也没有踏进潇湘苑一步,偶尔听小宫女们嚼舌根,太子殿下也从未去过后院一步。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些可能都和马上就要到来的太子妃殿下有关。
依依的心里空落落的,可她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每日绣绣花理理草,晚上坐在院子里盯着那一直转圈的走马灯发呆。
大婚那日,满城的烟火压得那走马灯一点光亮都没有了,大都里面锣鼓喧天,自天亮到天黑,人声鼎沸。此起彼伏的喧闹声就从未停止过。依依并没有出去,她不太敢去看殿下穿着喜服的模样。肯定很好看的,她暗暗告诉自己。
因为大婚当日的人手实在不够,云雀被调出去负责晚宴的事宜,依依一个人蜷在床榻上。和这个漫长却并不安静的黑夜一同缓缓沉了下去。
秦晋已经喝了不少酒了,绯色慢慢漫上了他的脸颊,让这个如玉的公子也沾染上了烟火气。他今日的心情似乎极好,眉梢眼角俱是浅浅的笑意,眉目流转间,是天然一段风韵。
“臣这杯恭祝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琴瑟和谐,白首与共。”秦策眼里噙着笑,举杯一饮而尽。
大概是秦晋的情绪是真的莫名的不错,居然也和秦策有了好脸色,他拿着酒盏碰了碰秦策的杯壁,道:“多谢昌王。”
秦策有点摸不清楚这位太子殿下。娶了一个自己政敌的表妹,为什么这么平静淡然,甚至还让人觉得他是快乐的?
他了解秦晋。秦晋性子孤傲,就连对着天子也敢直言顶撞,不顺意了也是直接甩脸色看,怎么会因为做戏而装出一副美满的样子?可是美满什么?美满终于有太子妃了吗?
他想不懂,干脆也不愿意费这个心思去想,左右又不是自个娶。秦策的思绪到这,眼光转了一圈,找到了那个在人群中央正笑得爽朗的姑娘,他解了自己的披风,给许微意披上:“正站在风口,少喝一点,别着凉。”
“哎呀,不冷不冷。”许微意颇为不耐烦的挥开了秦策的手:“你和殿下喝完了?那是不是也该到我了?”
秦策牵着许微意的手,颇为抱歉的冲那些女眷笑了笑,拉她回到了座位上:“人家殿下该去陪太子妃了,你就老实点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多喝点。”
“难得我能多喝几口。”许微意攀着秦策的臂膀,端着酒杯凑到了他嘴边:“来嘛来嘛,那你陪我。”
这厢秦策被自己的正妃闹得不堪其烦,那厢秦晋推了众人,往长秋殿去了。他的脚步略略带了点急促,越往东殿走,越清净,只听得他的靴子一步步踏在路上的声音。长秋殿是灯火通明,到处挂着正红色的帷帐,就连三月还未发芽的树上,都用手巧的宫人做出来的绢花细细地装点了一番,没有半点早春肃杀的景象,只觉得暖融融的。
秦晋停在了殿门处。耳边是喜娘喜庆的声音叨叨着什么,他的目光却只定格在窗子上映出来的一道影子,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
他的声音也变得轻柔了起来,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你们都不必进去了,领赏退下吧。”
喜娘和一众宫婢都有些摸不清头脑,可到底不敢忤逆太子,只道了谢退了出去。周遭倏地安静了下来,秦晋抬手,微微用力,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带着早春的凉意席卷进了屋里。那风似乎惊扰到了床榻之上的人儿,她的身子微微晃了下,很快便稳了下来。她等了片刻,可房间了却一直很安静。她不知道是谁进来了,又觉得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随便进来,可视线之内只能看到大红色的喜帕,和自己身上绣着鸾鸟朝凤纹样的吉服。
来的人久久未动作,也不曾出声,让太子妃心里面隐隐地觉得不安,她带了点试探,唤道:“殿下?”
秦晋只站在几步开外,无声地打量着她,打量着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场也是唯一一场大婚。高高燃起的龙凤花烛与那对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交相辉映,更衬得这个日子是那么的美好和圆满。
太子妃的声音唤回了他的出神。和他想象的一样,不,比他的想象还要再柔和婉约那么一点。虽是西北长大的女儿,却带着南方的温和软糯。
脚步声一下下近了,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掀起了喜帕,万清秋盈盈抬眸,正对上秦晋低头的目光,她忙转移了视线,含羞带怯:“殿下。”
秦晋勾起了嘴角,眉眼是藏都藏不住的温柔,满满的溢了出来。他的声音像是染了蜜,轻甜的让人忍不住沉溺进去:“是本宫来晚了。”
她要比秦晋脑子里勾勒出的模样,再美好那么一点。他本就不希望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夺目容颜,而是那种恰到好处的清秀与柔和,是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安静,正如坐在他身侧的万清秋,沉静祥和,没有荒原戈壁带给人的英气与飒爽,而是如在江南水乡被那秀丽山水养出来的,知书达礼良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