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渊明醒的时候是早上8点,也是平时工作日的起床时间。他横躺在沙发上,身上还盖着一层散发着洗衣ye味的柔软的羽绒被,暖和得他都出了汗。他把手放到在羽绒被外散散热气,但仍然珍惜地抱着被子,细细地体会经历过被冻僵后更加珍贵的温暖。
季孑穿着棉布的睡衣,抱着膝盖窝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手脚都在外面。那双眼睛亮亮的,倒映着阳台外的光。那视线好像要跟着光线回到遥远的地方去,但因为羽绒被的动静而缓慢地落到他的身上。
“醒了?”他听见季孑怕吵到他似的轻轻的声音。
“嗯。”
他们沉默着对上了视线。时间变得缓慢起来。季孑眼里那个漂亮的暖色高光一下占据了他的视觉中心。他也不知道季孑算变了还是没变。
记忆中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季孑离开大学那天,但那会季孑的身影模糊起来,逐渐跟现在眼前的版本重合。他分不清了,但这也不能怪他。他只把想要一个拥抱的执念记得最清楚了。当时,季孑跟来送行的赵昭拥抱了,还有他的舍友们,甚至最后还抱了只是陪赵昭来的孙昰森,但轮到他的时候,就是“再不出发要来不及了,我先走啦”。
长久的对视总给他一种在倒计时的错觉,与季孑相处时间的倒计时,等待第二次没有拥抱的离别。他没有读心术,无从得知季孑到底在想什么。他只知道季孑在看着他。那视线很轻,像羽毛一样飘到他身上那样轻,轻得他都不敢出声,怕一有动静连羽毛都飘走了。
过了不知多久,厨房突然传来“滴、滴、滴”得提示音,响了三遍后,就停下了。季孑刚回神似得慢半拍直起身体。他听到先移开视线的季孑用“再不出发就要来不及了”的语气说,“粥好了”,然后看着他站起来去了厨房。那背影也奇怪得跟之前季孑在大学门口上出租车的背影重合起来,像个预告。
他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看到了成双的同款牙刷,还有一些不太可能是季孑在用的化妆品和略显夸张的发饰。这些也像个预告。
在餐桌前一起吃早饭的时候,除了“很好吃”、“谢谢”之外,两人之前又只剩下沉默了。照理说,两个多年未见的应该算得上老朋友的人,再次相遇时是会礼貌地寒暄上两句,比如说,“你过得好吗?”,“你最近怎么样?”。但他问不出口。他好怕随便说的什么碰巧地撕开包装纸,里面露出的现实再告诉他,“闭嘴吧”,或者季孑会直接跟他说,“闭嘴吧”、“别问了”、“没什么好问的”。
季孑很快就吃完了,坐在他对面看他粥喝完了又去帮他加了一碗。“说好了,早饭用来抵债,行吗?”等他点了头,季孑才把重新盛满粥的碗递给他。
他不知所措地闷头喝粥,感觉四周的一切都像一张不太真实的网,预言即将实现,再次离别的恐惧笼罩住了他。
“你过得怎么样?”
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他在心里大喊,嘴上却说,“还行。”
“还在拍照吗?”
他跟季孑变熟就是因为他以前刚开始学摄影的时候,只有季孑愿意当他的模特陪他练手。“不拍了。工作太忙。”他把筷子放在空掉的粥碗上说。
“这样啊,”季孑自然地附和,“吃好了?”
他点点头。预言的即将到来使他的心跳沉重起来,一下一下砸着胸膛。他不知道还有理由才能让他再多跟季孑待一会。
祸不单行,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果然是公司的来电。他刚挂电话便看到季孑要把没吃完的土豆丝往垃圾桶里倒。他赶紧阻止了,说他很喜欢吃。季孑便找了个一次性塑料盒把剩下的土豆丝和另一盘没剩多少的炒黄瓜都装进去了。
“真忙啊。你要走了吗?”季孑把套上塑料袋的餐盒递给他。
他点点头发现不对又摇摇头,却收获了来自季孑的“你是点头机器人吗?”的调侃。
“我不是。”他认真地回答道。
站在流理台边的季孑蓦地笑起来。现在,他们离了大概就不到一米的距离,所以他能看清楚季孑的笑并不是因为真的有多开心。
“你变了一些呢。”季孑又恶作剧似的,笑嘻嘻地补了一声,“小明。”
“就知道膈应我。”熟悉的称呼让他也像以前那样假装生气着回答来配合。他感觉自己的手好像伸出了预言之网,好像能抓住什么的可能性让他没那么恐惧了。但他刚想问,季孑便跟赶人似得说,“不是公司有事吗?你先去忙吧。剩下的我来收拾就行。”
他的心一下被网整个罩住了,箍得紧紧的。他捏着塑料袋顿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反而季孑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让他转身,然后手贴在他的背上,把他推到了门口。
季孑把他的外套拿过来,一边给他穿上,一边说,“不好好休息是会反应迟钝。今天记得早点睡。”
“好。”
等他换好鞋,站在旁边的季孑跟他说,“谢谢你借我钱买汽水。”
“没关系。很好吃。”他举起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