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寒琅立在雪中吞下不少冷气,仍是想不通眼前所见,难道是自己书看糊涂了在做梦?于是狠心在身上拧了一把,生疼。他一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了雨妹手,大步向自己房中走去,雨青未再反抗,由他拉了去。
进屋关了门,寒琅急切相问,雨青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她究竟为何突然现身宋家。雨妹总没搭理,默默环视一周,卸下身上大氅,由它随意落在地上,露出一身浅杏色单薄衫裙。她信步将寒琅全屋绕过一遍,而后立在书案前,只瞥一眼案上书册,手抚过笔架上搁的一尾狼毫,半晌恹恹道:“表哥这两年就在此上用功夫?”
寒琅不语,过了片刻转开话题:“妹妹深夜到此,舅父舅母可知道?我这就去禀明母亲,今日天晚,明日送妹妹回家。”雨青听了急忙插道:“不可!万不可使姑母知晓此事,不然雨儿无葬身之地了!”寒琅经她一提,也才回过味来,深更半夜,闺阁女子现身男子书房,这事如何说得清,的确是回不得母亲的,于是也立在当地没了主意。
雨青轻叹一声,“看来表哥还未信雨儿。”说完用那双冰冷如死物的手捧了寒琅一只手,举至自己鼻下,寒琅先还羞涩欲抽回手,渐渐却僵住了,脸色逐渐凝重,一脸不可置信:雨妹竟连鼻息也无。他忙又举了灯高高照着雨妹,仍是只见自己一人影铺在地。
寒琅这才信了几分,却越发惊得毛骨悚然,连声问雨青究竟发生何事。雨青伸手取过寒琅手上灯烛,款步行至窗边小榻旁,将灯烛搁在几上,背着月光,哀哀切切开了口。
“表哥这一向安好,怕是已将雨儿忘却了。”
寒琅连忙上前两步,分辩道:“寒琅岂敢!两年来眉间心上,不曾一日不思念表妹,只恨音书断绝,无从相见。夜夜相思,无处消遣。雨妹,你究竟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模样现身于此,我可是在做梦?”
雨青摇摇头:“并非表哥发梦,是雨儿如今只在梦中。奴现下真身尚在家中昏睡,表哥眼前的,不过一缕生魂罢了。”
寒琅闻言大惊,雨青并不停顿,一口气说了许多:“自从那日园中见过表哥,母亲便将雨儿送上楼阁,撤去梯级,将雨儿关在那三间房厦中。每日命人将吃食只从廊下挖的井口似的洞里提上来,连净桶也是从那洞中送下去。”说着抬袖拭泪,
“那楼阁中除了我的丫头、教针线规矩的嬷嬷,什么活物都见不得。每日背那些列女传、女则,然后便是无休止的针线,一直做到深夜。”
寒琅几不忍闻,雨青还道:“自上楼阁后,雨儿日日心中只是表哥,一刻不能忘怀,心中实在煎熬,不久就生起病来。每日昏昏沉沉,只是昏睡。可睡着后,却发现自己魂魄离了rou身,竟能随愿飘摇而行,却出不得顾府,只在后园徘徊。后来醒的时辰越发的短,饮食少进,母亲急了,发急信去问父亲。父亲回信说,我上楼阁已比旁人晚许多,若放我出了楼阁,顾家颜面无存,出嫁前定不许我出楼阁一步!父亲还说,说雨儿死也要死在楼阁上!”
寒琅听得痛贯心膂,早红了眼眶,无言可慰。雨青接着道:“天可怜见,雨儿本在家中游荡,却遇见一位世外仙人,听我一番经历,同情于我,为我施个海外仙法,我才得走出院墙,到此处来见表哥。表哥,雨儿想表哥想得好苦!”雨青说着,扑在寒琅怀中呜咽啜泣,依恋不已。寒琅听得牵肠割肚,也抱着雨青堕泪,良久方止。
半晌,雨青自寒琅怀中抬起脸来,带泪又道:“雨儿在家中日盼夜盼,就盼着嬷嬷来说表哥前来提亲,好救我出那牢笼。日日等却日日不见消息,为何表哥不来提亲,可是已把雨儿忘却了!”说时情意切切望着寒琅,寒琅被她瞧得心中愧疚,低下头去,道:“我时刻想同母亲提起,可父亲过身不满三载,孝中如何能提亲事……父亲去后,母亲在家中过得越发艰难,我定须读个功名出来,我……我实在开不得口……”
雨青听了似是吃了一惊,退后几步立住,呆呆望了寒琅好一阵,半晌才问道:“表哥真要入朝为官?!”寒琅别过头只是不语。“姑父当日那般回来,表哥还要去?”雨青质问扎在寒琅心头,寒琅无言以对。过一会只听一声呜咽,雨青哭出声来,掩着面容背过身去走远了些,只是咽泪。
寒琅心中愧疚,自己为仕途经济、孝道规矩置雨妹于不顾,害得雨妹病骨支离、相思入魔,罪无可恕。却不想雨青回头道:“为了姑母,苦了表哥……”此言如雷轰电掣,寒琅自己心中且不敢将此怨怪在母亲身上,雨儿却轻易出口,这几个字如出自己肺腑,寒琅几欲痛哭,咬牙狠命忍住了。
雨青又走近了,拉住寒琅双手,收泪道:“雨儿如今rou身已不剩多少时日,仙人曾与我说,多则一年,少则半载,那牢笼我再不愿回去了,且让雨儿就这般伴在表哥身边可好?”雨青脸上挂上笑意,“表哥写字我便作画,表哥yin诗我便弹琴,表哥安寝……我便……我便把扇,这不到一年辰光,我们日日相伴,做对有实无名的夫妻可好?”
寒琅闻言大惊,红了脸:“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