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温翊从没被人这么直白地骂上脸,他顿了一会,又笑了笑,没什么滋味地缩手,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是一片嘲弄。
“李凑,你除了腿有问题,脑子是不是也有点问题?到底谁自以为是?你在这磨磨蹭蹭浪费别人的时间,别给脸不要脸好吗?还真以为地球围着你一个人转?你那点孤芳自赏的臭毛病还没好吗?”
李凑一怔,面上旋即有些愤怒地涨红:“你……”
晏温翊突然后退两步,接在最后一位乘客的身后上了车,门外只剩李凑一人,晏温翊遗落于拥挤嘈杂之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还赶时间,懒得跟你在这吵。”
他伸出了手——
原本就没收回的手改接变为推,力道很大,晏温翊有心恶劣,行李箱在路上滑过一小段距离,砰地一声摔倒在地。
李凑一时不察,急忙转身拖着腿,一步一步地跑向自己的行李箱。
“不好意思,师傅,开车吧,那人说车上人太多了,他不坐了,他去打车。”
晏温翊的声音透过声浪传到司机耳中,司机早就等得不耐烦,向窗外瞥了一眼,全当自己没看到,当即放下刹车,脚下使力,公交车嗡然启动,载满一车的人慢慢前行。
晏温翊拉着吊环,透过窗看见李凑那张清秀的脸上满是愤怒和嫌恶,那张脸……
晏温翊丝毫不怀疑,要是可以,李凑恨不能下一秒就把他从车里面揪出来扇几巴掌!
罪魁祸首嗤了一声,勾出满脸嘲意,浅笑着戴上耳机,微微抬起下颔,回以漠不在乎的轻嗤,李凑分明地看见他缓慢、故作姿态的口型,晏温翊无声地说着——
“傻逼。”
2、初见
晏温翊第一次见到李凑,是在高二开学的第一天。
苑川的夏天恒久不变地酷热,树尖上的露珠闪烁着金光,蓄积着天上的色彩,时间好像从不曾流动。
作为市里第一的重点高中,苑川高中可谓人才济济。高考一结束,其他中学少不得在校园内各处张贴大字报,喜庆的红色条幅飘得到处都是,ye晶屏上的红字滚了一遍又一遍,恨不能大张旗鼓,告诉每一个走过路过的人,我校高考取得了多么多么优异的成绩!
苑川高中却不兴这套,一个字儿也不贴。
竞赛保送艺术加分国家级运动员数不胜数,俯拾即是,这里没有什么重点班普通班之分,只有文科班理科班,每年毕业都会涌现那么几个被首都大学提前录取、美国欧洲留学,获得全额奖学金的奇葩学生。
这是一所令苑川所有学生都梦寐以求的中学。
晏温翊背着包,站在石碑前,有些漫然地望着石碑后犹如众星拱之的行政楼。
他每天都要走过这个地方,还是像第一次来到这里。
这就算开学了。晏温翊漫无边际地想,一年就过去了么?
好快,他想,他想了一会又觉得不对,还是太慢了。
少年踌躇又艰难地迈开脚步,仿佛拖着牛车的人力夫,影子在他背后拉出一道无形的车轴痕。
高一升高二要分班,行政楼前的告示栏人簇着人,各个都拉长了脑袋想一窥分班表,结果或喜或悲,这一切都和晏温翊没什么关系。他还是留在原来的班级。
他瞥了一眼,漠不关心地收回眼神,走过转角正要上楼,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嘈乱喧哗的声响。
“卧槽!你走路不看路的吗!”女生像是被吓到了,气急败坏地大叫。
“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另一个女生慌乱地道歉,“对不起……我、我这里有纸,你擦一下吧……”
“这怎么擦啊!你打掉的是nai茶!又不是水!这都黏在我身上了!这不洗怎么干净啊!真是……你能不能看路啊!上楼就不要玩手机行吗!”
“对、对不起……”她都快哭了。
周遭还站了些人,或是语无lun次地插嘴劝架,或是七手八脚地添乱,晏温翊站在下方望去,真切地瞧见楼梯转角不大的平面内溅满了打掉的nai茶,两杯还是三杯……
他看不太清,塑料袋和包装散落在一边,打翻的配料粘在楼梯面上,狼藉不堪。
他看了一会,慢慢蹙眉,旋即果断地移开视线,转身便下了楼。
看来是不能走楼梯上去了。
大厅人影寥寥,晏温翊正思索是绕一圈远路去班上,还是直接从这坐电梯,明显电梯更快一点。
行政楼的电梯是教师专用的,教导主任在晨会上三令五申不准学生偷懒乘坐电梯,要是被看到了,要记名字,点名通报批评。
他实在是搞不明白,电梯放这不让人用,怎么的,留着当传家宝么?
而且那个教导主任……晏温翊抿了抿唇,纵然心有不忿却还是不敢直触霉头,最快捷的一条路被堵着了,他认命地叹了口气,转身。
空旷的大厅发出一声声落步踏响,晏温翊扭开瓶盖,喝了口饮料,瓶身触及掌心冰凉。
他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