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一晃眼,入了夜,林之倾被李胥强留府中用饭,一家人围坐一团,和和气气。侯府晚膳一向从简,只备了些清粥小菜,刘伯还特意命后厨烙了几张酥饼以充门面。
林之倾早已饥肠辘辘,“咕噜咕噜”的空嗝声不绝于耳,崔子风面上仍摆着严肃样,口中轻叹道:“饿了便说,老夫何时成了你等眼中的恶监工?”
她恭敬的点点头,抓起金黄脆香的千层酥,咬了一口入肚,不仅葱香扑鼻酥脆适中,其中还塞满了当季的蔬果,侯府的厨子果真手艺了得,足可媲美百年老店!林之倾喜不自胜,垂眸一瞧,忽忆起燕池俊那张极为神似的胖脸,指着碗里的半个饼面,笑问李胥:“这酥饼像不像那个人的脸盘子?”
李胥心领神会,二人相视一笑,却遭了崔子风的呵止,“食不言,寝不语!”
林之倾不敢再肆意说笑,低头老老实实的吃饼,厅内顿时一片宁静,只剩下饼面碎裂的脆响声,崔子风喝了几口粥,又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
遥想多年前,林之倾连中三元,震惊朝野,连内阁一众老臣都不禁感慨,文曲星下凡实乃瑞朝祥兆。只是这名动盛京的状元郎并未入阁为官,却进了文臣武官最为不齿的刑狱之司,文臣嘲笑此乃下九流屠夫之辈,武官又鄙视其凭借刑具狐假虎威之态,当真是辜负了一身的才华,满腹的经纶。
思及此处,崔子风又不免心怀惋惜,搁下碗碟,问道:“兰若师从何人?”
“谈不上师从,县城请来的老书生而已,他还缺了两颗门牙,每每念起诗词,总是话里漏风。”林之倾抹去嘴边的酥皮屑,认真答道。
崔子风不置可否,他此前已见识过林家老爷的荒唐之举,心下多了几分顾虑,便直言道:“你虽有才,但不可恃才傲物,更不能罔顾礼法,念及你当初年幼,才会犯下这等欺君大罪,今后须得加倍留心,莫再招惹是非!”
林之倾伸手又抓起个酥饼,坦然道:“年少时,我只想当个富甲一方的商贾,虽不受人待见,但一生衣食无忧已是足矣。偏生兄长愚钝,破了老爷子的当官梦,他便生出个荒谬的计谋,逼我替兄赶考,待取得功名后让与兄长,没成想连中三元,老爷子又气又急,不得不将计就计,造就了如今这副死局。”
李胥闻言,一时语塞,缓了半晌,道:“兰若,你可知连中三元是何等的奇事?”
“略有耳闻,可惜入仕后才知俸禄竟这般少,我若从商,此刻已是家财万贯了吧?”
林之倾三两下又啃掉了半个酥饼,仍是意犹未尽,砸了砸嘴忽觉口渴,李胥忙命人去取牛ru,还不忘叮嘱多添蜂蜜,见她满嘴满手皆是油渍,又从怀中摸出帕巾为她仔细擦拭干净。
崔子风已见惯外甥这般殷勤举动,此时此刻,倒是见怪不怪了,只是惊诧于眼前这个旷世逸才,却是个爱财之人。文人一向自诩视金钱如粪土,唯高风亮节才是毕生所求,而林之倾竟背道而驰,故调侃道:“兰若不待鸿文阁,却剑走偏锋执掌大理寺,难不成大理寺俸禄更多?”
林之倾愣了愣,嘴边的酥饼皮滑落到衣袍上,溅出点点油印,她避开崔子风眸光,只淡淡的应了句:“我入仕只为留任刑狱三司,别无他求。”
崔子风不明所以,只微微颔首不再追问,此时,侍女送来温热的牛ru,他活了一把年纪,亦有自知之明,便不再打扰二人清净,径自去了园中散步。
没了崔子风的压制,李胥胆大了不少,待她喝完牛ru,试探道:“兰若,有件小事须与你商量,你且吃着,听我道来便好。”见林之倾未有异议,他轻咳几声,陪笑道:“前几日负责修缮林府的瓦匠,一时偷懒,竟砸坏了正房的屋顶,捅了个盆大的窟窿。”
“什么?!”林之倾一惊,“蹭”地一下从椅中蹿起,气愤道:“他怕是并非偷懒,而是学艺不Jing吧,把工钱同他结了,再换个新瓦匠!”
“你莫气,刘伯已着手去办了,只是需花些时日重新休整,如此一来,兰若怕是住不了林府了。”
“原来如此,”林之倾一下了然,搁下酥饼,打量了李胥一眼,却也不戳穿他的伎俩,只是故作心疼道:“唉……天有不测风云,我也着实料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住陋室,无妨无妨,这几日天晴,还能夜观星象,住着正合适。”
“住不了,真的住不了!那屋顶檩木都断了几根!”李胥仓皇解释,又指着自家屋梁,道:“你自己瞧瞧这房顶,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万使不得。”
“你既知危险,又为何砸漏我主屋的房顶?”林之倾随即质问道。
“大人断案不公,你冤枉我,还企图以恫吓之言威胁我。”
林之倾一拍桌面,挑眉道:“你言辞闪烁,恐有大嫌疑,本官念你初犯,还是从实招来,免受皮rou之苦。”
岂料李胥却神神秘秘地凑上前,状似无赖道:“我拒不认罪,兰若上大刑吧。”
林之倾一时气急,直接拿酥饼堵住了他的嘴,气道:“噎死你了事,左右我是不会住侯府的,你断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