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倾只觉得脑中混沌,浑身酸痛,心底隐隐有股莫名的燥热,她胆怯地朝四下打量,这才察觉到全身已然活动自如,正浸泡在一汪深褐色的药汤之中,而周围的陈设摆件,无一不透着古怪陌生。
林之倾正努力思索来因去果之时,忽见李胥起身往外走,她心中一急,毫不犹豫地抓住他的衣袖,哑声喊道:“你别走……”
李胥微怔,缓了半晌,才仰头背过身道:“别怕,这儿是侯府,我让后厨备了些你爱喝的鱼羹,让侍女喂你吃些。”
紧抓衣袖的手却迟迟不肯松开,林之倾一言不发,执拗地与李胥僵持,临了终是他让了步,李胥搬了把矮凳坐在浴桶边,与她视线齐平,拿起碗碟,一勺勺舀起羹汤吹凉了喂到林之倾嘴中。
温热的鱼羹入腹,被余毒虚耗的身体恢复了些元气,混乱思绪逐渐清明,林之倾转身,双手扒在桶边,只露出一双杏眼与李胥四目相对。
“不想喝了?”李胥看着剩下的半碗鱼羹,继续问道:“还想吃点甚么?”
林之倾瞅着鱼羹,不情不愿地慢慢冒出半个脑袋,李胥嘴角噙笑,满目温柔,又拿起半碗鱼羹,继续喂食,碗盘很快见底。稍有些Jing气神的林之倾不似之前拘束,从水里伸出双手搭在桶边,忽然发问:“那茶水里到底掺了何物?”
“不过是些下三滥的东西,医官来诊治过,你安心,已无妨了。”李胥不以为然的模样倒让林之倾起了疑。
“真的只是些小事……?难道!”林之倾睁大双眼狐疑地盯着李胥,一下捕捉到他眉宇间露出的一丝破绽,而后倏然想到了什么,惊呼道:“县主是不是下了春/药?!”
李胥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却只是笑而不语,看得林之倾心头发毛,轻咳两声,慌忙解释道:“方才是我的胡言乱语……梓清,你可别误会了!”
李胥笑意更甚,饥肠辘辘的抗议声再次作响,林之倾闻声,话锋一转,嗔怪道:“你怎么还饿着,肚子都闹翻天了。”
“无妨,我陪你说说话……”
李胥泰然自若,话音未落,门外蓦地传来响动,有人径直走向房内,听声辨人,自然是崔子风的脚步声。他走路带风,两三步便进了内室,还未走近,眼前一黑,就被李胥一个飞身推出了房门。
“既然这么宝贝,你别把他送来侯府!”
崔子风面有愠色,语气不善,显然是被适才的举动所惹怒。
李胥笑盈盈的反问道:“舅父来了,怎么不叩门?”
“这侯府几时成了你的王府?进自家厢房,是不是还要老夫三跪九叩求你应门?”
崔子风愈发气恼,言罢便拂袖而去,李胥低头紧跟其后,软言认错:“舅父您久经沙场,是个豪爽硬汉,但如此冲入内室,会有损兰若清誉的,方才我的确行事不妥,既然彼此皆有错,舅父便大人大量,莫再生气了。”
“有损……清誉?!”崔子风止步,不怒反笑,指着李胥呵斥道:“我适才进去瞧了眼,这便是毁人清誉了?!那你在里头鞍前马后,伺候得无微不至又算甚么行径?”
“我……”李胥眨眨眼,忽地狡黠一笑,回道:“我此举自然是报恩,答谢兰若的救命之恩!”
崔子风一时语塞,竟接不上话头,气得直哆嗦,扭头甩下李胥径自回了书房。
翌日清晨,崔子风正在园中练剑,忽见刘伯鬼鬼祟祟躲于影壁后,便收起剑问道:“大清早的,又在搞什么鬼?”
刘伯躬着腰,凑到他耳边,小声应道:“老爷,昨日送来的林大人,外袍因浸染血渍都穿不了,老奴寻思着该替她准备些新的衣衫,可又拿不定主意……”
“这么点小事都能犹豫半天!”崔子风出言打断,昨日积下的火气似乎尤未消减,他指着后院道:“去库房里挑几套合身的衣衫。”
刘伯依旧眉头深锁,踌躇道:“库房哪有合身的衣衫,老奴不敢擅作主张,可又遍寻不着小太子的人影。”
崔子风面带疑惑,总觉得府里上上下下透着股诡异,正想问个清楚,廊外闪过个人影,刘伯见状,忙跑上前拦住了人,气喘吁吁道:“哎呦,可算是等到您了,老奴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衣衫为林大人替换,小太子您给定个主意啊!”
李胥闻言,也不知自己着了什么魔,竟一下脱口而出道:“既如此,那劳烦刘伯去趟成衣铺,买几套合身的襦裙过来。”
刘伯一溜小跑出了府门,只留崔子风一人目瞪口呆,他脸色一变,手中剑鞘一挥,直中李胥膝弯,呵斥道:“你说的是什么胡话?!”
李胥一个趔趄差点栽倒,疼得倒抽了口凉气,心想,既然将人送来了侯府,是该开诚布公的把真相告知崔子风了,遂一面讨饶,一面坦白道:“兰若是女孩子,当初是女扮男装参加科举的。”
哪知崔子风非但没有惊愕,反而怒不可遏,握剑直冲东厢房:“岂有此理!真是无法无天!”
前行的路却被李胥截断,他面色微冷,看不清暗藏的情绪,崔子风冷哼道:“怎么?想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