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慢性毒药,能如何?”梁正晖心里压着事,梁彦昭刚刚那话让他摸不着头绪。
半天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才道:“总归日子一天天过,早晚会起效的。”
正对面,宁歆歆正疯了一样往梁彦昭碗里堆菜,嘴上絮絮叨叨:“哎呀,他让你喝你就喝?喝一杯应应景就行,怎么这么实诚,喝得又急又多,回头该醉了,快吃些菜压压……”
梁彦昭反握住她执筷的手,“歆歆,无妨。”
“那你也快点吃!”宁歆歆瞪他。
“好,”梁彦昭笑着应。
堆成小山的菜方吃了一半,梁彦昭看到对面梁正晖起了身,便低头对宁歆歆说:“歆歆,我去更衣。”
“去吧去吧。”宁歆歆以为他要去散酒,还道这是好事。
梁彦昭伸手摸着她脸颊,眸中浓浓不舍。
“哎呀,快些去,”宁歆歆被他摸得脸面发痒,不住咯咯笑。
梁遇明当真是有些醉了,今日怎格外缱绻?
梁彦昭点头起身,“就去了。”
——
梁正晖拐过净房,便见得梁彦昭孤身一人,背手立在风中。
看样子是在等他。
“殿下,”他虚虚拱了个手。
“堂兄,想杀我吗?”
这句话一出,梁正晖便觉得自己脑子里疯狂涌动着句——“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我,”梁彦昭上前一步,“你就是南潞太子,多少年夙愿达成,泉下考妣也可得以慰藉。”
梁正晖被心里的想法惊到,往后退了一步,手却不自主地往右靴处探。
梁彦昭看见他动作,便知药效已经起了。
盛郡王如今在宫中并无多少亲信,找人办事多是靠钱财打点,无需费多少力便能查个底掉。
所以,梁彦昭截下了梁正晖给自己的慢性毒药,反手又给他的酒壶里放了东西。
这东西来自东垚皇室,是迷药的一种,可以逼得人将内心最想要做却不敢做的事做出,将最想说却不敢说的话说出,只有拷问犯事高官王侯时才用得上。
名字也直白,便叫做吐真言。
梁彦昭向皇后讨了来,用在了梁正晖身上。
梁正晖有一把短刃,是先考遗物,除了进宫搜身外,几乎日夜不离身,常藏在靴筒内。
进宫时他安排宫门守卫换值,为的便是放梁正晖带短刃进宫。
他其实是在赌,若梁正晖并不想取他性命,那便是赌输了。
所幸,眼下看来,应是会赢。
梁彦昭又上前一步,“杀了我,你就是南潞皇帝,杀了我,登上龙椅,得万人景仰,杀了我,拥这世间绝顶荣华……”
又几番逼迫,药力也更浓重,梁正晖残存的一丝清醒意识便彻底消磨在“杀了我”与“杀了他”之间,他此刻双目赤红,迅速从靴中摸出短刃,冲着梁彦昭直直刺了过去。
梁彦昭闪身,堪堪避开了要害。
但那柄短刃,还是不可避免地没入了他的下腹部,鲜血成股溢出。
就这时,本该寂静无人的净房处,突然亮起了几十盏灯,有人将梁彦昭扶到一旁止血,有人上来迅速制住了梁正晖,有人开始高声呼喊——
“快传医正!”
“太子殿下遇刺!”
“盛郡王刺杀太子殿下!”
呼号声一直传到了正歌舞升平的保和殿。
——
见梁彦昭迟迟未归,宁歆歆便着了福生带人去寻,自己也借故去了殿门处等候。
所以,呼声传来时,她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待她由红露领着,拖着繁复的翟衣赶到时,便看见地上淋淋漓漓都是鲜血,梁彦昭由人扶着半卧一旁,捂着下腹伤口的白布已变了朱色。
那血,是梁彦昭流的。
意识到这点后,她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被红露扶起后才踉踉跄跄赶到梁彦昭身边。
跌跌撞撞几步路的功夫,发疯一样涌出的泪水就已沾shi了前襟。
“遇明,遇明,”她把梁彦昭拦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痛不痛?你痛不痛?”
梁彦昭嘴唇煞白,眼睛费力睁着,“无妨。”
接着,宁歆歆看见被人制服在地上,口口声声念叨着“杀了梁彦昭,我就是皇帝”的梁正晖。
登时便怒不可遏,轻轻放下梁彦昭,起身抽了身边侍卫的佩刀,举着便要冲过去,“梁正晖,我杀了你!”
周扬给了个眼神,红露便死死拦住了宁歆歆,“太子妃,冷静,冷静……”
宁歆歆手里的刀铛啷一声坠地,又重抱住梁彦昭,看着周扬道:“给我看看凶器。”
有侍卫用帕子捧着短刃上前,宁歆歆抬眼,幸好没有生锈。
查完凶器,宁歆歆又低头,哭着与梁彦昭商量:“遇明,我们现在就回重华宫,我给你包扎,很快就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