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心里忐忑的小算盘和盘托出,却没有听见邢天的回应,于是偷偷地看了回去。这一看让他吓了一跳,邢天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仿佛一只老虎时刻准备将兔子拆吃入腹。
他缩起脖子想往后退,邢天却先一步按住他的肩,稍微用点力气就把他带进怀里,虚虚地摸了两下他的后背。低沉的声音从路平安头顶降落:“和你妈妈报备一下,我带你出去兜风。”
路平安坐在摩托车后座,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仔仔细细地看过这么多风景。
从见第一面开始,他就不间断地霸占着邢天摩托车后座的位置。这辆车带他去过小吃店,去过学校,也去过医院,却从来没有踏出过日常的一亩三分地以外。
换句话说,他在南城生活了一年,所了解的也只有这一亩三分地。
这一次的兜风却截然不同。
邢天或许早已把这条路线在脑海中计划了几百次,又或许对南城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他带着路平安穿过即将拆迁的居民楼,穿过空无一人的游乐场,刷着红色油漆的小象滑梯和跷跷板在月光下目送他们继续前行。
随后是幼儿园,小学,初中,小吃一条街,服装一条街,麻将馆,拳击室,电子游戏厅,邢天舅舅曾经工作的地方......
每一个地点都像一块拼图,慢慢拼凑成一个他不为所知的南城,一个他曾经缺席的,邢天的人生。
每经过一个地方,邢天都会给他简单地介绍两句,直到摩托车在南城高中门前停下,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这是他们的故事开始的地方。
路平安把下巴靠在邢天肩上,好奇地问:“下一站是哪儿?”
纸醉金迷的酒吧一条街,喝得醉醺醺的男男女女大多像两股橡皮糖一样黏在一起,四处游荡,用虚浮的脚步从一间店出来,再走进另一间店里去。
摩托车轰鸣着冲散了他们,激烈的咒骂在身后追赶。
路平安的双手紧紧扣住邢天的腰,他还记得第一次来这儿时的情景,那种即将冲破心脏的恐惧。现在他再看着满街妖冶夸张的招牌,却只有一种奇异的安宁
来这儿之前邢天曾对他说:“接下来的每一个地方,都会有我们的影子。”
“春风里”从眼前一闪而过,路平安依稀看见站在门口一脸惊讶的齐明。他突然很想放声大喊,但最后一丝理智克制着他,他只好把所有尖叫都变成放肆的大笑,不管不顾地抛落在路上。
摩托车最后驶向一条蜿蜒的山道,停在一个小山坡前。邢天替他把头盔解下来:“和我走一段吧。”
他们牵着手,沉默无言地爬完了一小段山路,邢天总是挡在他身前,替他清理所有树枝和障碍。抵达山顶的一瞬,路平安越过他宽阔的后背,看见了他从来没想过的,震撼的景色。
整个南城都铺展在他们眼前,准确地说 ,是铺展在他们脚下。每一个去过的地方都变成了一颗珠子,最后串联成这条流光溢彩的项链,略一俯身,似乎就能打捞起整座城市。
晚风拂过他的脸颊,路平安生平第一次觉得,原来他的人生也能如此辽阔。
是的,辽阔。
双眼像不够用似的看了很久,他才慢慢恢复其他感官,转过身想要对邢天说声谢谢,一枚小圆环突然摇晃着垂落在他眼前。
他在昏暗中辨别了一会儿,皱着眉问:“这是什么?”
邢天期待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心中哀叹自己本来也不该对这个气氛破坏者抱有幻想。于是便径自绕到他身后,边系红绳边没好气地说:“生日礼物。”
路平安把圆环捏在手心又看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激动起来:“是戒指!”
邢天捏捏他的脸,“嗯,是戒指。”
“你送我戒指,是想...向我求婚?”
邢天终于找到机会反将一军:“这倒没有。”
路平安:“......”
邢天被他郁闷里带点无辜,无辜里又带点困惑的表情逗乐了,忍不住又捏了一下他的脸。“我就是想送你一件可以保存很久的东西。等你以后去了很远的地方,遇见了很多人,看见它还是可以想起南城,想起我。”
最后半句话他偷偷藏在心底——“哪怕那时候我已经不在你身边。”
路平安了然地点点头:“原来你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啊。”
“我没有不开心啊。”邢天脱口而出。
“那你为什么喝醉酒?为什么对我说一些没头没尾的话?为什么蒋毛毛冤枉了你,你只是生闷气却没去找他的麻烦?”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邢天有点招架不住,“而且我不找他麻烦也不对?”
路平依然固执地看着他。“邢天,” 他叫他的名字,简单的两个字被他念得认真而温柔,“无论我去哪里,遇见谁,我们都会在一起的。要是我留在其他城市读书,工作,你可以一起过来,你这么厉害,在任何地方都会有一席之地。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就一直留在南城,我